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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珠花

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拾級而上,似閒庭信步一般踱至店小二面前,滿座眾人不知曉此人來頭,皆是噤聲不言。

梁驚雪細細打量了此人一番——負手而立,半斂著柄摺扇,一身月白色衣衫如山間雲霧朦朧,蓮花形狀的白玉冠高束著潑墨一般的長髮,他的眼眸如深不見底的潭水,雖微微帶著笑,涼意卻撲面而來。他站在月色與燭光中,像一場看不清的夢。

按照梁驚雪的審美與三觀,此人說的話,亦是天道。

不過此刻,她並沒有心思。

來人從腰間捻了張銀票交與小二,略微躬身,行禮道:“家中小妹頑劣,在下賠罪了。煩請再上些果子茶水來,多謝。”

小二美滋滋地接過銀票,咧開嘴笑了:“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

那人也不同梁驚雪說什麼,只是徑直在她面前落了座,又將摺扇輕置於桌上。

梁驚雪心知對方是為自己解圍,卻不願平白受人恩惠。她感到這解圍來得莫名其妙,心中亦有些彆扭,她還有事要辦,不願奉陪。坐下低聲道:“多謝,敢問公子貴姓,貴府何處,改日登門如數奉還。”

那男子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皺著眉頭,一臉拘謹擰巴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好笑,壓抑著止不住上揚的嘴角,甩開摺扇輕搖,裝作漫不經心道:“姓名於這世間不過一個代號,並無甚意義,何必執著於此?至於錢財,亦不過身外物,無妨,無妨。”

梁驚雪感到有些作嘔。

在青州時,她最煩的就是在書院聽夫子之乎者也,顛來倒去,三日裡有兩日逃學躲去青峰山,為此沒少挨爹孃混合家法。

她很想直抒胸臆。因為,與人相交,應當誠實。這是蕭影教過的。

她深呼一口氣,忍住了幾近壓不住的白眼:“兄臺,且不論大秋天的你搖扇子不怕著了風寒嗎,而且,拽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故弄玄虛也並不高明。”

那人像被噎住了一樣,隨即撲哧笑了一瞬,收起摺扇,繫於腰間。

“新買的小玩意兒,確實玩得不順溜。獻醜,獻醜。”

“那閣下可以告訴我貴府所在了嗎?”梁驚雪內心只覺這人是有什麼毛病嗎。

“在下只是舉手之勞,姑娘卻要登門拜訪,莫非對在下另有所圖。”他垂著的眼眸依舊帶著笑意,自顧自的給自己添了一杯新上的夢粱清曲。

“若你以為對我略施援手便可以妄加輕薄,想必你是打錯了算盤。”梁驚雪感到五臟六腑都要翻了個個兒,出於禮貌才沒有問候對方長輩。

那人又是撲哧一聲笑了,笑聲爽朗清澈。

梁驚雪心中暗道:這個人怎麼那麼喜歡笑啊,真的,假的笑,分不清,隨便就來。

“也不必隱瞞,萍水相逢,閣下為何解圍,而且,出現的時機如此精準。難道,不是早有預謀嗎?”梁驚雪以為不能輸了氣場,言語間尖銳了起來。

“姑娘果然聰慧過人,快人快語。那在下也不藏著掖著了。”他斂起笑意,表情變得深沉而鄭重。

“還是這個表情帥。”梁驚雪心裡想著,表面卻波瀾不驚。

“在下方才在街上路過,不經意間見姑娘在窗邊月下神傷,心嚮往之,便不由自主地來了,又恰巧……”

“閉嘴吧你,”梁驚雪怒從中來,認定對方是個油嘴滑舌的浪蕩玩意兒,不願再多糾纏,起身將荷包拍在桌上,“就這麼多了,愛要不要。兩不相欠,告辭。”

若是在青州,定要把他綁在鏢旗上開路。

梁驚雪提了燈,頭也不回地下了樓,邊走邊嘀咕:“我的銀子,啊,心疼心疼。”

剛行至題著“煙雨茶樓”的匾額下,卻聽得樓上有人喚她。

那人斜倚在窗邊,淺抿了口時新的桂花糕,佯作懶散閒適的模樣:“姑娘,有緣之人,定會再相見。”

梁驚雪不願生事,遏制住了拔劍捅他個滿地撈腸子的衝動,長嘆今日為何如此點兒背,轉身悻悻離去,口中還細碎地罵了幾句諸如有緣你長輩之類的話。

梁驚雪提著燈,流連於路邊琳琅滿目的小東小西之間,只覺得樣樣都新奇好玩,她駐足良久,可自己身無分文……

一枚珠花落入她眼眸。

攤子前圍了好幾個姑娘,店家打量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只顧著招呼其他人。

她解下耳上的玉玦耳墜,在手中顛了顛,應當值些銀錢。這對玉玦是那年十歲生辰,蕭影贈的賀禮。因想日日帶在身邊,她便懇求母親,這才製成了飾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