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忙,我自然還一條命給你。”
“幫忙?你這聲音我不認識,你不會是哪個暗戀我的吧?我說了,我現在最煩的就是男人,你不如給我個痛快。”
那人輕笑了兩聲,拉起推車便走。
推車的晃動帶著她亦是一震:“你這是要拉去哪兒啊?”
“河裡。”
“也行。”
“也行?你費了那樣大的力氣活了下來,怎麼這時候倒一心求死了?”
她坦然道:“不是一心求死,是生還率為零,只好省點力氣,掙點面子,留點骨氣了。”
“骨氣……骨氣能有什麼用?”那人自嘲似的笑被輪轂的噪聲淹沒。
黑暗與顛簸之中,她靜靜地思考半晌,肯定地開口:“骨氣是沒什麼用,可沒骨氣地活卻也不如死。”
那人一副看破大千世界,指點迷津的語氣道:“若是沒骨氣,是為了有骨氣地活,那算是有骨氣還是沒骨氣?”
“算……可憐人。”
那人這回算是勉強贊同了她的觀點:“無論是清醒地死還是糊塗地活,都絕非上策,越是可憐便越要自憐。我救得了你一次,但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你說得我有些糊塗。”
她確實不大理解這個人今日來的目的,若是為了殺她,根本不必現身,以那群人的路數來看,完全沒打算留她的活口。若是為了救她,又何故不第一時間解開鎖鏈。還在這兒說這樣多奇怪的話。
“有的人活著是為了復仇,有的人活著是為了感受這個世界,前者與後者永遠不可能相交。”
他走在林蔭的黑暗之中,抬頭遙望了望稀疏的星空。
天上星光,地上燈火。地上之人抬頭望天,天上之人低頭望地,此刻看起來應該很是相似吧。只有當天亮了,才恍然發覺,截然不同,永遠。
“越說越糊塗了。”
那人低頭端詳著衣袖上暗暗的血跡:“好,反正我今日也是做了太多不該做,那便送你一句明白話。李焉識一定會死,離他遠些,當心濺著你一身血。”
“你要殺他?”
聽見這個令她厭惡的名字同死掛上了鉤,她還是心驚肉跳。
那人兀自輕笑,這種直腦子果然還是不適合參與這場鬥爭,戰火未起,便成了第一個炮灰。
“最好的殺手怎會親自動手?”
“看來他仇家還不少,能透露透露嗎?”
“你問題還真多,”他有些嫌棄地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和你聊天不用動腦子,算是一種消遣。”
“和你聊天一句都聽不懂,也不必白費腦子,更是一種消遣。”她亦是回懟道。這死都快要死了,還不許嘴上逞逞能?
“到了。”
咣噹一聲,推車停止了顛簸,她在裡頭一震,晃得都快吐了。
“到哪兒了?”
“奈何橋,敢不敢下。”
她心臟突突直跳,握緊了劍柄,決心隨時決一死戰:“你敢把繩索解開我就敢下。”
耳畔果然傳來解開繩索之聲。
那人道:“過一夜,等明晨再出來,你才叫真正的活了。”
“為什麼要到明天?”
“天色已晚,有眼疾腿傷的人,夜裡出來等著喂野獸嗎?”
她覺出不對勁來,自己的眼疾是在白水留下的,夢粱更無幾人知曉,眼前此人難道是白水的故交?不可能,全無印象,若是故交,更不會這般恐嚇。
“你如何知道我有眼疾?”
“我知道你很多事,但你不必知道我的,因為你我亦各有執行的軌道,本不該相交。”
她聽大不明白,但大概也清楚,這人應當是冒死來救她的,便哼了一聲,道:“那你今天這算是犯了大忌。”
那人支著胳膊靠在桶上,只薄薄木板之隔。他輕嗬了一聲:“你心態還真好,什麼時候都能開玩笑。我當初被人拿棍棒指著的時候,心裡只有恨。”
她望著黑暗,聽著自己的回聲,點點頭:“我被人拿棍棒指著的時候,心裡也有恨。不過我已經親手殺了他們,所以現在不恨了。”
那人聽著桶裡發出的悶悶的聲音,道:“你也親手殺了拿棍棒指著我的人,我的心裡卻還是恨。”
“那個劍客?原來你今天是來報恩的。”
他忽然發覺自己今日有些隨心所欲,說的真話實在太多,驟然起身:“我說了,你的問題太多了。你好自為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