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怎麼突然就姓李了呢?
她實在難以相信那個說要為民除掉自己這個禍害的人,那樣親密接觸的人,突然就和自己好遠,隔了那樣遠的距離,那樣遠的時間,隔了兩個胸膛,兩顆心。
山海可平,人心難移。他曾經那樣愛過一個人,又怎能驟然接受他人。
昨夜,不過是……演習,不過是……逢場作戲,不過是……他身為將軍保護百姓的職責。
戴黔聞聲,起身出門寒暄,她閉上眼睛,二人所言不再入耳。
飯菜的香氣將她從一片迷濛虛空之中拉回現實。
“驚雪,李將軍說會來陪我們一道用午飯,算是為你餞行,聊表謝意。”
“只有謝意……”這話甫一出口,她便覺著自己可笑至極。
“自然,你昨夜是從那人手裡救下的我,我卻害得你受傷,不僅有謝意,更有歉意。”
他再度踏入,習慣性地走到床前,伸出手來想要拉她起身,十指緊扣,那是二人在白水喬宅留下的習慣。
她會順勢撲去他懷裡,猜一猜今早吃的是粥還是饅頭,再順手摸一摸他的胸肌。他會嗔笑著摟著她,罵一句女流氓,只覺歲月無限美好。
回過神兒來,卻只能在床前站住了,目光更是撇開,只望著床邊單薄的帷幔。
她隨手披了一件衣裳,自己強撐著床沿站起,在戴黔的攙扶下,在桌邊落了座。
“將軍不必掛懷,無論被挾持的是將軍還是乞丐,我都會這樣做。”
“是,梁姑娘大義。李某也不該拘於小節,這裡有五十兩,權當盤纏,請姑娘笑納。”他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荷包,伸手遞了過去。
戴黔剛想替她拒絕,她卻先開口了:“好啊,恭敬不如從命。”
她並不拘俗,徑直開啟他遞來的荷包,瞧了瞧,有零有整,她取出幾塊碎的,掂了掂,又推了回去:“昨夜的一個時辰,這錢該付。”
兩人平靜相望,眸中沉靜得看不出波濤或是秋水,各自將心痛吞嚥進腹中,化作穿腸毒藥,在沒人瞧得見的角落,絞痛到無以復加。
沒有一絲一毫感情,不過是一場交易。
你救了我的命,我付給你報酬,你我兩不相欠。
你扮演我的那一位,我計時付你工錢,你我關係就此結束。
價格公道,服務周到,給個好評,下回再來。謝謝老闆啊。
戴黔並不知曉其中緣由,只是先給她盛了碗湯,道:“當心燙。”
她的多謝還沒說出口,李焉識反倒是率先開口:“這位戴公子很是細心妥帖,這上頭的蔥花都挑得乾淨。看來今後定然會是位賢夫良父。”
戴黔心下漠然卻擠出笑臉來道:“打小的習慣而已,以後她的夫婿……定然會做得比我要好。”
她不想聽這些刺耳的話,只自顧自扒著菜,扒著飯。
那蔥花是他特地囑咐加上的。他怎會不知她的喜好,只是……提醒她身邊已有良人罷了。
李焉識胸悶得慌,卻依舊道:“既然做得好,何必讓賢。需知好景不常在,人這一生能抓住的機會沒有幾次,時不我待戴公子。”
戴黔望著不作聲的她,搖了搖頭,道:“感情的事正如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強扭的瓜不甜。”
李焉識心下疑惑,這人也太沒魄力了吧,跟自己那時候怎麼比啊,就這也能追到手?
便佯作輕鬆道:“施施肥,澆澆水,曬曬太陽,再從頭扭到尾的瓜,也會變甜。”
“將軍風趣。我實在難及萬一。”
“戴公子自有自己的好處,青梅竹馬,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緣分。”
“可惜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聚沙成塔,再長久的陪伴,也不可能將友情變質成夫妻之情。”
“是,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與我那位先夫人,便沒有戴公子與梁姑娘這般好運。”
她這才抬起眼睛瞧了他一眼,小啜一口滾燙的骨湯,面無表情道:“那位夫人,若是還在世,看見將軍這般痴情,定會夜夜入夢而來,與將軍再續前緣。”
她自顧自說著,又添了一大勺湯,嚥下漂浮的蔥花:“只是人生如夢,誰又知哪句真,哪句假,何時夢裡,何時現實。不過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罷了。”
“故而,梁姑娘更需珍惜眼前人。”
她的舌頭已然燙得發木,對此卻並無反應。
“戴某唐突,願以茶代酒,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