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忘川河邊做石頭,這兩年過得甚快。小鬼甲乙去人界勾魂的時候我託他們幫我看看陌溪的現狀。他們回來後告訴我流波實力大減不錯,重華尊者日日買醉不錯,青靈道姑愛而生恨不錯。而命格上沒有寫的小細節是,他日日醉倒在晴雪梅林之中,他將流波世代流傳的劍廢品一般插在一座無名的墳上。
封劍隱退。
聽罷這些,我在小鬼甲乙駭然的目光中仰天長笑。
甲說:“三生,此時你該做一副,怎累得你人世受苦,我自心萬分疼痛的哀傷模樣。”
我拍了拍甲的肩:“不管怎麼輪迴,歷什麼樣的劫,陌溪還是被我勾搭得動了心。我驕傲得很,哀傷的有陌溪一人足矣,我只需笑眯眯的等著去勾搭他下一世便好。”
乙轉身合十:“阿彌陀佛,神君珍重。”
我樂呵呵的回石頭裡蹲了幾天,估摸著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瀟灑入人世去也。
到人間後,我好幾次忍不住想跑去流波看看他,可都勉強忍耐了下來。直到那日,我倚在茶樓二樓看話本,看到公子將手探入了小姐的衣裙之下,小姐一聲嬌呼“不要”旋即扒開自己的衣服道,“咱們按次序來。”我挑眉,正道這小姐生猛,忽聽樓下一人驚呼:“怎麼可能!”
我探頭望去,是一個老道,他握著書信的手像得了癲病一般抖個不停。
突然掩面長泣:“尊者亡矣!流波亡矣!我輩道法之術亡矣!”其聲淒厲,嚎得人發怵,若不是我認識重華,還真以為他倆在陳年往事中曾有過那麼一場刻骨銘心的斷袖情。
重華總算是去了。我想,他這一世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長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愛慕上別的女人的機會。我陰測測一笑,定將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裡!
轉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數是“求不得”。
求不得?
有我在,陌溪會有什麼是求不得的。
當天晚上,我的老熟人找上了我。黑無常看見我先打了個寒顫:“三生,下次回冥府的時候你怕是得小心點了。”
“為何?”
黑無常又打了個寒顫:“你是沒瞧見戰神發火的模樣。知道你先一步跑了,他神色陰鷙得仿若閻王搶了他女人一樣。駭得閻王現在都還在尿褲子。”
“他很生氣?”
黑無常寒顫打個不停,我把目光投向白無常,他道:“閻王殿的豐鎮黑石磚被他三步踩為齏粉。”
我渾身僵了僵,我倒忘了,在他歷劫的這三生中,我是強於他數倍。但是終歸我還是得回到冥府,他終歸也會歷完劫數,彼時他是戰神,我是個小小三生石靈……
豐鎮黑那種石頭可是比我這石頭堅硬了個數百倍……
我拽住白無常的手臂,雙眼淚一包:“白大哥,到時候你一定要救我!”
白無常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道:“三生,賣萌可恥。”
我淡然的將淚花一抹:“這招對陌溪管用。”
黑無常拽著白無常道:“不和你多說,我哥倆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對了,此生他投在次陽山下的一戶農戶家中,你若要勾搭,趁早。”
還用他們提醒。我連夜趕到次陽山下,豎著耳朵在山下村莊中轉來又轉去,等著哪家響起嬰兒的哭聲。
可是除了有幾家燈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邊星辰都快隱沒,也沒聽見哪家有產子後的嘈雜。
我立在一家農戶的房頂上苦惱,黑白無常定是送陌溪投胎來的,他們給我說的訊息絕不會錯。陌溪到底投去哪裡了呢?
正想著,忽然餘光瞥見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草屋中跑出,他懷中似抱了個什麼東西。
腕間的印記一熱,我心中暗道不妙,連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邊停下,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將懷裡的東西扔入了河中。襁褓散開,一張嬰兒的臉驀地映入我的眼中。
我大怒。縱身上前,揮手一掌將男子拍得暈死過去。掠過水麵,將陌溪撈起。
待站穩一看,一張烏青的小臉,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怔愣得呆住。
陌溪……此生竟是啞的!
啞子,謂之不祥。
所以生產後才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他父親才將他抱出來扔掉,所以……即便是有三生,陌溪此生也註定有樣東西求不得了……
***
我想陌溪此生身上有缺陷,應當避世而居,這樣才能省得俗世閒言碎語的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