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明日騙開李少爺,就給姑娘回家看病。”禿頭出去說了,狗頭沒法,只得回去。 次日一早,李裁縫、狗頭領著跛腳,坐一輛車,便來門房和禿頭吵嚷,要接秋痕。禿頭道:“早哩!爺還沒有起來。這個地方,是你們說話的所在麼?”李裁縫嚷道:“奇呀!你們把我女兒佔了幾個月,如今他媽病了,也不給他口去看,到底是什麼意思?”穆升不待說完,便搶上前道:“放你孃的屁!誰佔你的女兒?”狗頭冷笑道:“你問那姓韋的!”禿頭怒氣沖天,忍耐不住,從狗頭背後一把揪住,罵道:“你這小忘人蛋,敢怎樣撒野!”狗頭剛把手來抓禿頭,卻被林喜帶勸帶笑,將狗頭兩隻手鱉住,給禿頭連刷了五個嘴巴。李裁縫氣極,將頭向穆升撞來,卻被穆升抓住,罵道:“肏不死的老東西,要和我拚命麼?賞你一個死!”便將手一掀,摔出門來。 這裡看門聽差和廚下打雜人等,都一齊跑來,拉的拉,勸的勸,嚇得跛腳手足打戰,那李裁縫便倒地號啕哭起冤來。狗頭只是尋人廝打,卻被大家按住手。池、蕭兩人也起來。痴珠、秋痕在睡夢中聽得外面吵鬧,不知何事,叫人又不見一個,只得披衣出來。剛走到月亮門,遇著廚子天福,是個急舌,說話不大分明,說是“爺們和呂家的人打架”。數日前汾神廟住了一個呂通判,穆升因他的馬常跑人西院,與他家人才有口舌。因此錯聽了,就不出去招呼,只叫天福傳諭穆升不要多事,並喚他進來。
當下禿頭聽天福說爺喚,禿頭便先走了,穆升、林喜、李福也走了。李家父子曉得痴珠起來,便捨命跟著禿頭闖入月亮門,大家都擋不住。痴珠這會才曉是李家父子鬧事,聽得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是撒賴,直氣得胸吭冤填,手足冰冷,在屋裡和秋痕默默相對。一會,竟嚷到西院客廳。秋痕憤極,抹了淚,挽好頭髮,包上縐帕,檢出痴珠一軸小照藏在袖裡,向痴珠道:“你聽我的信!”痴珠淚眼盈盈,不能言語。 秋痕早跑出客廳道:“你們鬧什麼?你們不過是要我回去,走吧!”此時心印、池、蕭都在一邊做好做呆的勸,瞥見秋痕出來發話,倒覺一跳。跛腳迎上前來,秋痕向阿寶老嬤道:“少爺沒有醒,醒了你好好騙他回去。”又向心印、池、蕭道:“往後大家替我寬慰痴珠,我做鬼就忘不了!”又向李裁縫道:“要我回家,犯不著鬧出這種樣兒,叫人笑話。”一面說,一面扶著跛腳走了。
李家父子見秋痕出來,理早短了;而且此來只怕秋痕不肯回去,如今秋痕已走,趁著池、蕭一人拉一個,就也出來,跟著車去了。只痴珠、秋痕七個月交情,從此分手,便永無見面之期,說來也自可傷!
當下軟癱在窗下彌勒榻上,心印、池、蕭勸解一會,痴珠嘆口氣道:“只這十二日緣分,也不許完滿!”於是大家議論:李家今日如許決裂,是何緣故?都想不出道理。後來蕭、池兩人探得是錢同秀、卜長俊、夏旒、胡苟四人布的謠言,說是痴珠要帶秋痕回南。其實痴珠是拚個生離,秋痕是拼個死別。再不想四人做出這種謠言,恰中牛氏心病,所以今天鬧出這一段散局。
看官記著:痴珠、秋痕散局這一天,卻為荷生、採秋進城之前一日。荷生是二月初六日午刻,到了雁門關。初七日,檄顏副將帶兵二百名,由馬邑偏關西出紅門口;檄林總兵帶兵二百名,由平魯朔平北出殺虎口。密令二將於口外炮臺Liao臺,多張旗幟,一路傳單諭帖,俱聲言是帶五千名兵。
先是,關外各口汛官奉到大營嚴檄,已經將炮臺溝壘,一例修整,Liao臺探望,一例添人。如今即飭兩將一路查勘。十一日,紫滄至關,荷生便同紫滄帶兵出關,駐紮廣武故城,等候訊息。十二日,大營接到三邊總制五百里諮文,說是逆回業自解散,首犯數名,亦已擒獲梟斬;是日飛札韓給事班師。十四日,荷生得信,一面人關,一面檄顏、林二將撤兵。
紫滄先回州城,同地方官商議,趕於花朝替荷生迎採秋歸於行館。十五一早,差員往接荷生。十六黃昏吉時,州里備一座藍呢四轎,轎槓加兩道紅彩,轎頂結個綵鳳,下垂四角彩結;四員營並,步行護轎;轎前是二十對紅紗宮燈,四對提爐,一部細樂;轎後是八名銀鞍駿馬的家丁,前往東巷。紅豆、香雪一身豔服,扶著採秋宮衣宮裙上轎。
荷生就行館中設祖先香案,引採秋行禮。紫滄教青萍於寢室排兩張公座,紅豆、香雪護侍採秋,謁見荷生。是夕,行館燈綵輝煌,管絃雜沓,春風溢座,喜氣盈闌,不用說了。但採秋遠別父母,荷生回憶山委,遙憐秦女,觸目動心欣喜之中,終不免有些傷感。倒是旁觀覺得才子佳人,如此圓全美滿,真個福慧雙修,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