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的問道:“要走?”
她亦無喜無悲的答道:“是。”
顧璋川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喊:不要再問了,放她走!你給不了她幸福!卻奈何不得眸間深深印刻的,她的那雙清秀靈動、流光微轉的水漾眼眸,就那麼沉沉的、深深的困住了他的目光,自此再無旁騖,自此容不下其他。
“去哪?”微冷的聲音裡有幾無察覺的顫音。
鳳晟音堅定的回視著她,平靜說道:“去找鳳陌南。”
心中如遭鈍擊,霎時碎裂,呼吸猛地一滯,胸口處隱隱痛了起來,他抬手虛握成拳,放置唇邊,垂眸掩飾住眸間的慌亂,低低咳了幾聲,“一路走好。”
看著他身著金玉白底滾邊刺繡雲雀紋朝服,筆挺的身形,溫潤閒逸,瀟灑翩然,很想告誡他於政事莫要太過操勞,寧心靜養方為上策,可一想到彼岸,想到自己只是個過客,千言萬語凝滯在舌底,最終只吐出一句:“保重。”說罷,向顧璋川屈身行了一禮,低頭垂眸,自他身邊,擦肩而過。
顧璋川的目光虛空的定格在方才她身影未曾離去的地方,幾許空茫、幾分蕭瑟、幾多惆悵。那一刻,身後的馬車侍衛、身前的高牆府園、甚至頭頂蒼茫的碧色晴天早已消失不見,空曠世界裡只餘他寂寥的靈魂,孤獨的守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切,還有那未知的末路黃泉。
鳳晟音滿懷心事的走著,漫無目的,機械而茫然。
剛才的一幕,就那麼幽深的沉在心底,顧璋川眸底的痛色,她亦看的分明,起初自己並不明白,為何他對待自己的態度會有如此強烈的反差,但從昨晚彼岸的警告裡,自己突然就明瞭了他的心思。鳳晟音搖頭苦笑,所謂換位思考便是如此吧。他不願連累自己,而自己也不想牽連到他。
再加上鳳陌南的關係,她與顧璋川之間甚至連朋友都做不成。
一路思緒翻飛,鳳晟音心事重重的走著,任由街上行人擠撞而渾然不覺,霧十雖自她身後緊緊跟隨卻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待行到一家名叫天樓坊的酒樓前,霧十疾步走至鳳晟音身前,擋住了她前行的道路。
光影突然就暗了下來,腳步一頓,鳳晟音抬頭望去,迎上微微有些刺目的陽光和那千年深潭一般波瀾不興的眸眼:“幹嗎擋我道?”
霧十面色無波:“走了一個晌午了,該吃飯了。”
霧十話音剛落,鳳晟音就猛地吸了一口氣,震驚的看著他。
眸間閃過一絲訝異,霧十問道:“怎麼了?”
“不得了啊,這是你第一次說話超過十個字,”鳳晟音不住的搖頭,伸出手指頭掐指算道:“走了一個晌午了該吃飯了。天哪。十一個字啊!”
霧十隻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嗯,我覺得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鳳晟音看著霧十笑道:“不如,喝一杯吧。”言畢輕笑著轉身,走進了天樓坊,衝著迎上前的店小二說道:“要一壺好酒,菜嘛,撿你們的招牌菜上幾道。”
“好嘞,姑娘這邊請。”
店小二將鳳晟音領到大廳內靠裡臨窗的一張桌前,她剛落座,便聽到身邊兩個武士打扮的人隨口閒聊,其中一人笑著說道:“陳兄,聽說了嗎,七年前醉鄉樓的那個頭牌又回來了。”
那人眼中一亮:“林兄說的可是當年名動天下、豔冠群芳最後消失無蹤的美人嗎?”
“就是她。昨晚,她突現醉鄉樓,毫無徵兆,讓醉鄉樓的媽媽是又驚又喜,抱著她就是一陣嚎啕大哭,那場面別提多感人了,簡直就是丟失了多年的親生女兒再次重逢一般。”
那人眸光一閃:“哦,那七年了,她的容貌可有變化?”
“若說變化,那隻能說她變的更加美麗,風情萬種猶勝當年,舉手投足皆是媚冶勾人,嘖嘖,這小騷蹄子,天生就是要男人命的。”
那人略含深意的笑道:“竟還有這種事,今晚我倒要去瞧瞧,若是林兄誇大其詞,陳某可是要向你討酒喝了。哈哈哈。”
“若是林某所言非虛呢?”
“那陳某自當奉送兩罈美酒,慶賀美人再次回溫柔鄉,啊,哈哈哈。”
兩人開懷大笑,引得四周酒客紛紛側目,鳳晟音全神貫注的聽著,心下陡然翻轉。
天下妖冶媚惑的美人,昨夜突現醉鄉樓,這幾個關鍵的字眼猛地扎進她心裡,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媚冶過一個人,還有誰能七年容顏不曾改變。
眼前浮現昨夜的一個場景,彼岸唇間一翹,俏皮說道:“不知道。看看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