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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蟲。卓守則只好求到一位老大夫門上。老大夫把了脈看了舌苔,把手一拍說:“什麼毛病也沒有!你呀,就當是二十啷噹歲的小青年,玩兒的,吃飯喝水似的!你看它還行不行!”按照老大夫的辦法,晚上上炕後,卓守則真的把自己看成二十啷噹歲的小夥子,把青草看成十七八的大姑娘,把兩人相好看得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這樣把青草向身底下一壓,把那肥嘟嘟的奶子向嘴裡一含,下邊的小鳥就自然而然鑽進窩裡。這一來不得了,一個晚上高呼大叫、低吟淺唱,把天地翻了幾個個兒,攪得正屋裡的四叔一夜沒閤眼,把隔著三條街八個衚衕的鞠也凡七十八歲的老爹也攪得遭了地震似的不得安生。此後一個多月,卓守則耕耘犁耙一刻沒停,天上也風稠雨驟一刻沒停,以至於水庫漫堤,河流潰岸,海水倒灌,釀成了一場三十年不遇的大洪災。

卓守則娶了一個得過羊角風的大姑娘的訊息,華雲是從嫂子嘴裡聽說的。提醒水娟把話說到她耳邊的則是哥哥。卓守則回村,年傳亮的警惕一直都擎在腦門上。華雲與卓守則有過那麼一段經歷,又至今沒有婚嫁、不思婚嫁,天知道存的是一個什麼主意?倘若兩人真的粘到一起……卓守則娶回羊角風女人的訊息在他看來,實在要算是特大喜訊了。

華雲聽了沒說一句話,內心裡實在說不出的驚訝和悲哀。論相貌,卓守則算不上儀表堂堂也稱得起魁梧健壯,急急地娶回這麼一個女人算怎麼回事兒呢?心裡就不憋屈得慌嗎?吃晚飯時因為心裡躁躁的,動了幾筷子就放下了。可睡過一夜,第二天早晨起來時,塞了一腦子的那團亂麻就變成了一種慶幸:眼下除了青草又有誰會跨進卓家的門檻?從當年一起外逃的經歷中可以斷定,卓守則即使不是正人君子也絕不是雞鳴狗盜偷香竊玉之徒,老天爺是不應該讓這樣的人打一輩子光棍的!

慶幸歸慶幸,華雲心裡總還是堵著一塊什麼東西。直到有一天在村外的菜園裡,眼見卓守則領著一個粗襟大襖的女人在澆水,華雲心裡的那塊東西才霍然消散揮發了。

那時青草的肚子已經像六月裡的西瓜,一天一個成色。那真是一個奇蹟,原本定準半月一次的病,進門後那麼折騰卻沒了影兒;一個月懷孕,兩個月肚子鼓起來,到八個月時,已經需要用一個柳條筐子托住才坐得起來了;十個月零十三天分的娩。分娩前人人都說是雙胞胎或者怪胎,落下的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大胖小子。蒼天有眼,卓家有幸!孩子過百歲的時候,卓守則賣了兩頭豬,請街坊鄰居們一口氣喝乾了兩桶地瓜乾子老燒酒。

也就是在喝乾了兩桶地瓜乾子老燒酒之後,卓守則發現眉清目秀的大胖小子竟然是個呆子,兩眼經常直直的,連嗯啊咕呱的音節也難能發出一聲。也正是從那一天起青草又犯起病,恢復了半月一次的老規律。青草,卓守則不怕,原本有病繼續有病也就是了;他怕的是孩子,孩子是他和卓家的命根子。可孩子越長越呆,別人家同樣大小的孩子已經滿街瘋跑,把爸媽叫得香甜可口五味俱全了,智新——那是四叔按照輩分給起的名字——還剛剛能夠讓人領著邁開兩腿;別人家同樣大小的孩子已經能夠跳進小河溝裡捉魚摸蝦,背誦七八首毛主席詩詞了,智新還剛剛會跑,剛剛能把爸媽兩個字叫得讓人聽明白,而當離開父母和大人,獨自面對牆壁或者天空時,卻又時常咯咯笑個不停,嘟嘟囔囔自語個不停。這一來卓守則剛剛溫暖的心又結了冰,比沒有老婆兒子時還要厚得多的冰。那天青草犯病,栽進村邊的大糞池裡,他好不容易把她拖出來、衝出來、擦出來,晚上又見智新面壁扶牆,一邊傻笑一邊唸唸有詞,那心就變成一個大冰坨子。他越想越冤,越想活著越沒意思,天傍亮時抱起智新便向海牛頂上奔去。

過龍兵 第五章(4)

海牛頂上一片混沌,只有海天交會的遠方閃著幾點若隱若現的光斑。站在面海的絕壁上,滿腹的淒涼、悲楚潮水般地灌滿了卓守則的心胸:祖祖輩輩都說海牛頂有靈、龍兵爺有眼,卓家落到這種地步卻何曾有誰顯過一次靈、睜過一次眼!龍兵爺呀……他長嘆一聲,隨之兩眼一閉,毅然決然地朝崖下跳去——

雙腳凌空,耳邊是風聲驚濤聲,身邊是風聲驚濤聲,卓守則認定卓家兩代魂歸大海的時候到了。然而先是腳下軟綿綿的,跟踏在一團棉花上似的,悠悠的在飄;繼而身邊軟綿綿的,跟裹在一層棉絮裡似的,暖暖的在飛;飄著飛著,耳邊好像還響著什麼曲調。這樣過了好一陣子,當軟綿綿重新變成硬邦邦和冰涼涼,耳邊的曲調也消失,卓守則認定自己已經身處冥世時,卻發現重新回到了村中的那幢小廂房裡。這怎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