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就成了特事,特事就得特辦。一干人等的免職任職命令和處分通報很快就都下來了。團長典世章、政委餘進臣一人一個記大過,免職;副政委林建成主管計劃生育,又是隱情不報的首倡者,降一職,調308團任政治處副主任;事情發生在農場,後勤處長曹寶負有直接領導責任,記大過;主管行管後勤的副團長金磊嚴重警告;參謀長鮑廷玉會上提了不同意見,處分最輕,警告。主管訓練的副團長陳昊和政治處主任馮連發在外學習,沒沾上邊兒。
姜海河把命令和處分通報拿在手裡,心裡很不輕鬆。
這叫什麼事啊,上任來第一件事就是跟幾個常委談話宣佈處分,這種情況恐怕全軍都少有!
原來的主官兒免職,能沒有情緒?副職們眼巴巴盼著空出了位置你佔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來,客觀上是頂了人家,壓了人家,能沒有想法?本來心裡就不舒服,還要談話讓人家正確對待接受處分,沒有對立情緒才怪哩!六個受處分的,四個都是西明老鄉,調理不好怎麼帶這個班子開展工作啊?
這幾年主官兒副職都當過了,深有體會,在班子裡邊,一個人說話的分量、決斷的權力跟職務並不完全是一回事兒,還得看你的資歷、根基、人緣關係和控制能力。
班子一干人馬,陳昊和馮連發早就認識,其他的交接班會上已經拉出來遛過了,個個不是瓤貨,能力水平,處世經驗都算得上人尖子,而且是307團老坐地炮,在下邊基礎雄厚。資格上,除了鮑廷玉,兵齡就數姜海河最新。誰都知道,在軍隊這個特殊群體裡,多吃兩頓大米乾飯少穿一條黃褲衩子可不一樣啊,所有罵人的話裡,“新兵蛋子”這個詞兒在哪個營區都是使用頻率最高的。“新兵蛋子”當老兵班班長能不能玩兒得轉?
有人說307團是西明縣老鄉左右局勢,原來開常委會一邊倒,開著開著就變成對黨委書記的批鬥會了,餘政委的心臟病就是這樣給擠對出來的。這話說得肯定有點兒邪乎,不過餘進臣跟他個別交談時搖頭嘆氣地反覆講,我軍這種一個部隊在一個地方集中徵兵的辦法不好,一個班子同籍老鄉太多不好開展工作。現在,七名常委還是四個西明縣老鄉,人們所說的西明老鄉左右局勢的人數格局不但沒改變,而且姜政委比餘政委資格淺了,走了個副政委換成了個團長、副書記。這能有什麼辦法呢?確定徵兵政策的人又不會碰到這種難題,哪兒會想到這個呢。調整配備班子那是上級的事兒,當班長的哪能想要誰不想要誰,更何況他這個班長是後來的啊!
這個班長不好當!
還有讓姜海河更尷尬、更撓頭的!在瞭解情況時,好多人或明或暗地講,“水門事件”始作俑者是政治處主任馮連發。都佩服他真不愧叫連發,扳機一扣,匿名信一梭子出去,從軍委主席到師長政委二三十封。免職的、降職的三個人自然沒有了顧忌,情緒激烈,指名道姓罵他是官迷、是小人,是睡在身邊的赫魯曉夫,為爭著當政委,出賣戰友,把“國會”弄解了體,把307團推向了深淵。其他幾個常委話講得都很含蓄婉轉,因為他們知道,姜海河跟馮連發,跟馮連發愛人張寧都是一個車皮拉來的平原縣老鄉,同班同學,而且張寧跟姜海河還有一段很羅曼蒂克的戀情。還要在姜海河手下工作呢,能亂放炮嗎?
姜海河和張寧的初戀起源於共同愛好。
兩人在中學時成績拔尖,而且都喜歡文學,是學校文學小組裡的骨幹,是油印校刊的兩個副主編。姜海河還在當時的《新港》、《蜜蜂》一些文學刊物上發表了好幾篇小說,張寧也有文章在《中國青年》雜誌印成了鉛字。張寧的母親是校長,當時縣裡一位老作家寫了一部小說,請她找人幫助謄抄和校勘新式標點。至今也無從知曉沈校長有意無意,把他們兩個人抽了去。五六年同學,三四個月耳鬢廝磨獨處,青春萌動的年齡,共同的意趣愛好,產生出不一般的感情是意料之中的。張寧做過很多明確表示,姜海河好像不懂。夥伴們都為張寧不平,縣長的千金,校長的女兒,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姜海河準是看書看傻了,木頭似的,有病!到快畢業時,張寧不得已出擊了。姜海河發現,語文課代表張寧給他發回的作業本里夾了個字條:謎語一則,冷血無心,眼睛長在頭頂上——打一動物?幾天不見迴音,張寧正納悶,一天,姜海河當著好多同學把一篇題為《天鵝和癩蛤蟆故事新編》的稿子交給張寧,說給校刊寫的,請張副主編審稿。
團政委第四章(2)
張寧一看,馬上明白了。吃過晚飯,兩人心照不宣地到了癩蛤蟆的家鄉——小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