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如何慶祝?
據說是為了能收一個像楊行密這樣難得的弟子,而決定師徒共宴一番。
既是為此慶祝,這頓飯固然缺不了黃巢的徒兒。
故今日此宴,座上的除有黃巢、尚讓、錢柳,還有……
不知是因無心巧合,仰是刻意安排,住溫竟然又被命在席中敬茶,而且是敬給在座每一位呢!
敬茶給黃巢,住溫也還可以接受。
敬茶給錢柳這塊死木頭,住溫雖老大不願,也忍受過來。
但━━
最後他要敬上清茶的人,真是觸目驚心,竟是……
楊行密!
啊!啊!啊!啊!啊!
楊行密正坐於黃巢鄰座,他也知道,住溫快要向他敬茶了,他很侷促不安。
若非被逼成為黃巢之徒,任是逃至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話,他即使和住溫一起流溫江湖,也總較目前處境為佳。
然而他雖向黃巢多番請求,希望不用住溫再幹此粗活,最後還是遭其嚴辭拒絕。
終於弄到如今這番局面,他搖身一變而成新貴,他卻為勢所逼而成奴僕。
他衣服光鮮,他卻粗布麻布,他儀容整潔,他卻蓬頭垢面;他身矜肉貴,他卻━━
賤!
很賤很賤!
住溫雖才八歲,但已自覺賤如一堆爛泥。他緩緩的為楊行密奉上清茶,手兒舉至半途卻有點兒顫抖,一顆小心兒又羞又愧,又是自慚形穢,不知道這個小而無依的身軀能否有力承受得起?
他何以不羞?何以不愧?
不是嗎?他爹是淮西雄刀,我爹是南苗劍首!我也是高手之後!為何偏偏他是徒?我是僕?
他貴?我━━賤?
明知道這杯茶縱使敬上,楊行密也是喝不下去的,然而還是被逼要敬!
住溫的大眼睛在此緊張一刻,忽而濡溼起來,思思思思淚水就在眼眶內不住打滾。他拼命強忍著,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嘿,南苗劍首之子今日雖儘管為奴為僕,他日亦必會飛黃騰達,稱霸武林,絕不淚灑人前!
他終於把淚制止,可是顧得眼淚,卻忘了自己那隻顫抖的手,一不小心,小手一滑,“骨”的一聲,這杯清茶便跌到几上,瀉了一桌茶水……
瀉了一桌“驚心”!
意外地,一顆水珠飛濺到黃巢面上。
看著這顆水珠,尚讓暗叫不妙,錢柳眉頭略皺,站於黃巢身後的塞諸葛笑面一沉,守在四周的門下齊齊一驚,楊行密則……
從來沒有人敢把水珠濺到幫主臉上,故從來沒有人敢想象會有何後果!
然而大家此際全都看見了,只見這顆水珠迅速蒸發,不知是因為黃巢的深厚功力,還是因為他的━━怒?
黃巢臉泛一抹鐵青,剛欲啟唇吐出一個可怕的字……
斬……
楊行密已於瞬間瞥見他的嘴形,黃巢言出如山,他絕不能讓其此字出口,他絕不能讓小住溫從此身首異處,慘淡收場,眼前只得一個解救辦法……
他倏地強忍膝蓋之傷,閃電般重重跪到黃巢眼前。重傷未愈的膝蓋撞到冷硬的地上,“叻□”爆骨之聲登時不絕響起,創口當場迸出大蓬鮮血,他逼於俯首哀求道∶
“師父,住溫年紀實在太少,手力不繼,請師父千萬包涵!”
住溫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不知所措,此際乍見楊行密如此,心頭不禁一陣絞痛,私下暗想:
“楊行密啊!你不為強權而跪,如今怎麼反為我住溫而如此卑躬曲膝了?我住溫早已低賤至此,實在犯不著要你如此委屈!此番恩情,我住溫怎有資格可承受得起?
黃巢亦見楊行密下跪,先是一怔,隨即殘酷地笑了笑,譏諷道:
“我的好徒兒,你不是寧死也不向老夫下跪的?怎麼今天如斯尊師重道了?”
楊行密有求於他,一時間無辭以對,只是大汗淋漓,因為在場諸人看到他所跪之處,正給他膝蓋的創口染滿了血。
好紅的血,好重情的一顆赤子心!
黃巢當然也瞧見了他默視這斑斑血漬,凝神半晌,終於續道:
“好!既然我第三弟子如此手卑躬曲膝相求,老夫若再動怒便實太不近人情了,今日此事就此作罷,不過……”
他說著轉臉瞪著住溫,厲聲告誡:
“住溫,若然下次再犯,老夫就要你的命,知道沒有?”
住溫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