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有多少名酒,按《東京夢華錄》的記載,當時知名的酒有二百八十餘種。而中國後代的十大名酒,像西鳳酒,五糧液,汾酒,紹興酒,董酒等等,這時都已出現——甚至可以說:自宋以後,再無新(名)酒。
相對來說,宋代果酒釀造並不發達,有名的果酒數目並不多。趙興的出現,只是湊巧填補了果酒、高度酒的空白。
程家坳地處群山之中,耕地少,物產卻豐富。滿山的野果,婦女兒童就可採摘,無需太多壯勞力,這使果酒的釀造成本極度降低。環境使然,令趙興不得不開發果酒。但他到福州走了一圈後,也知道自己釀的這些酒,與當世名酒還是有差距的,所以他面對蘇東坡的誇獎,嘴裡連連自謙。
有昨天趙興付的“賭賬”撐腰,蘇東坡這次回贈張太原的禮物也很豐厚:程家坳產的各種美酒填滿了空出的葡萄筐,讓押司們非常滿意。
蘇東坡送客回來時,發現趙興還在,屋裡也只剩下他在興趣盎然的研究滿牆的雪花,蘇軾不禁頗為自得的問:“蝸居如何?”
趙興拱手,一臉欽佩的說:“學士奇思妙想,令門生歎為觀止。”
蘇東坡有點詫異。
別人看了他的房子,只會評價他的房子多麼雅緻,多麼有風格,多麼……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回答匪夷所思,讓他覺得這人的思維比他還跳脫。
“何解”,他禁不住反問。
“世人都知道石灰可以漂麻,獨學士用來刷牆——如此奇思,令學生欽佩。”
蘇東坡愕然半晌,才回過味來,他略帶羞愧的解釋:“其實,……,原本,……,灰石用於塗牆倒不是自我而始。黃州這個地方,將灰石塗於牆上的做法,已有百年曆史,我也是聽鄉人談起此事,才想到的。”
蘇東坡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驕傲的說:“不過,他們都是直接用灰石在牆上塗畫,而將灰石溶於水中,粉刷整面牆——卻是自我而始。”
蘇東坡所說的“灰石”就是石灰的宋代叫法,按他的說法,他是聽說有一名叫畢昇的黃州兒童,從小刻苦學字,因為家貧買不起紙筆,所以用乾硬的石灰塊在牆上塗鴉,他把這個石灰塊叫做“粉筆”,蘇軾是聽到這傳說後,才想到用石灰在牆上塗鴉。
畢昇——這個名字令趙興肅然起敬,宋代的畢昇,很有可能就是發明活字印刷的粟末人升?畢特,或升?畢力,他小心的又問:“此畢昇何在?”
蘇東坡搖搖頭,回答:“這倒不清楚,唉……這個人,聽說後來去了杭州萬卷堂書坊當學徒。”
果然是那個粟特人畢昇。就是他在杭州萬卷堂發明了活字印刷術,死後葬在離程家坳不遠的英山。現代考古發現畢昇家族一份家譜,那上面用粟特文字記載了畢升祖先進入中原後,改姓“畢”的經歷。
蘄州地區在六朝時期既為蠻族活躍、集居之區,自兩晉南朝時代,蘄州分屬西陽與南新蔡二郡。西陽郡為蠻族聚居之區;南新蔡郡則為僑郡,為北方移民聚居區,但也有蠻族活動。畢昇祖先就是在那時代定居於此的。
畢姓是紹武九國後裔,唐代將他們的姓稱為“畢力”,現代通譯為“位元”。不過,或許畢昇本人已經徹底把自己當作完全的宋人——雖然現在東京汴梁城內還有粟特人建立的“祆廟”,以祭奠火神。但沒有記錄表明畢昇去過“祆廟”。
黃州之所以在宋代仍是個荒僻地方,也是因為蠻族歸化未久,宋史記載:西陽蠻、新蔡蠻“蠻無徭役,強者又不供官稅,結黨連群,動有數百千人,州郡力弱,則起為盜賊,種類稍多,戶口不可知也。”這樣的蠻族區域不存在鄉里制度,也因此,宋史州郡志對蘄州記載甚為闕略。
想到畢昇,看著蘇軾牆上的那副石灰畫,趙興的腦袋像車軸般的轉動。
跳躍性思維,什麼是跳躍性思維?蘇東坡能想到拿石灰做畫,我一個現代人難道沒有啟發嗎。
印刷,還能幹什麼,印刷!
這時代,雕版印刷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印刷業正是空前發展的時候,所以趙興在黃州這樣的偏僻而閉塞的地方也能買到《齊民要術》,可是,宋朝印刷業雖然極其發達,但都是往紙上印刷,如果往布上印刷呢。
宋代的染布法就是後來所謂的“民族印染業”——苗族蠟染。
當宋代發明出蠟染的時候,本來該再進一步,繼續發展印染,也就是“印刷染織”。因為這時代,印染所需要的所有知識技術都已經成熟了,輕輕一邁就可跨過技術門檻……但又一次的“民族大融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