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髮髻上、臉上、身上,其中幾滴血還落在了她的嘴唇上,那種粘粘糊糊的、濃烈的腥味、人血的滋味……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尹梅意彷彿又在品嚐那人血的滋味:“哈哈!成鹹的,腥腥的……”
“娘!娘!別說了,求求您,孩兒實在受不了了。”但尹梅意根本就沒聽見,繼續咂著嘴唇,近於瘋狂地慘笑著。
不知過了多久,尹梅意泡在人血裡的雙手又能動了。她從滿地的人血、人頭、斷手殘足中慢慢爬出來,扶著床欄,慢慢站直。空曠的大殿中,突然,有人嘶聲道:“你……是宸王后嗎?”這……這殿中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這是誰在喚?是鬼嗎?
她沒有一絲害怕,平靜回頭,見床上俯臥著的皇帝居然撐起了身子看著她。原來,他並沒有死,他還活著!她冷冷地看著他。就是這個人,還有那條狗,父子合謀,廢了嘉德的太子之位,把他囚禁在一間冰冷潮溼、黴暗腥臭的石牢裡,讓他備受折磨。還活活折散了她和嘉德,讓他倆生不如死,天天忍受那非人的煎熬……
從七夕之夜得知真相後,她就恨死了這父子倆,她日夜都在切齒詛咒這兩人趕快去死,馬上就死,不得好死!可現在,眼看著皇帝真的快死了,她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相反,充溢心中的,只有無盡的悲哀和巨大的憐憫。
她伸手扶住皇帝,只見他渾身抽搐,鮮血從口鼻中噴湧而出,淌了她滿手:“快……快去找元佶,讓他……拿著那兩方玉佩,回王宮的長……長生殿去,取出玉璽……和傳位詔書,先……先殺了……殺了那個孽畜……”話未完,已一頭栽在她懷裡。
尹梅意扶起他的頭,一探鼻息,這次,他是真的死了。她輕輕放下他臃腫肥胖的屍體,將他放直放平,仔細蓋好錦被,然後,拖著腳挪出殿外。這時,若有一劍刺來的話,她是既不會疼,吏不會怕的。可殿外卻連一個人都沒有。她慢慢地往前走,無思無想,無知無覺,就這麼夢遊般地走著。
“呔!站住,你……你是人?還……還……還是鬼?”幾名兵士見有人過來,急忙跳出攔住,這時,手中火炬照亮了她的面容,眾人一看,無不魂飛天外,不約而同地連連後退。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披著一層鮮紅的硬痂,定睛細看,才發現那是早已乾涸了的人血!一張臉都讓血糊住了,根本就分不清眼睛、鼻子、嘴巴到底在哪裡。又有許多兵士持利刃趕了過來,但一見尹梅意這麼恐怖的形狀,無不駭怕,紛紛後縮。
“鏘啷!嘩啦!”士兵全扔了刀劍、火把,扭頭就跑:“鬼呀!鬧鬼啦!”尹梅意一怔,隨即笑了:這些人怎麼了,他們怎麼會把我當成了個鬼?他們怎麼會認為我是個鬼?她繼續往前走,忽然,擁過來一大群兵士,人人手持長槍,槍尖都對準了她,為首的佐官硬起頭皮問:“你……到底是……人,還是鬼?站住!再不站住,本官……可……就要讓他們動手啦!”
尹梅意道:“讓開,我是宸王后,我要去含元殿!”
“啊?你……您是宸王后?您真的是宸王后?”佐官一愣,仔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趕快側頭。忽然,佐官及所有兵士全跪下了:“原來是娘娘到了,小的們不知道娘娘駕臨,還望娘娘恕罪。皇上不見娘娘,非常著急,命小的們正四處尋找,卻原來娘娘您在這裡!”尹梅意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只木然地往前走:“讓開,我要去含元殿。”
一名官階更高的武將過來,躬身行禮,道是宸王突患急病,新君現正召請太醫為他救治,尹梅意去了不方便。然後。揮手,上來了幾個士兵,不由分說,將她半扶半架地帶到了太極殿左側的一座偏殿內,緊跟著來了十名宮女、二十名太監,看住了她。
在那殿裡,尹梅意一呆就是三天。這三天裡,沒有一名宮女太監敢靠近她,都是將食水往她面前一放,就急忙躬身退到殿外。而她坐在床沿上,就如一具活屍,不說,不動,不看。有時直令殿外守候的眾宮女太監害怕:這個人還活著嗎?怎麼她不但身子一動不動,就連眼珠也是定住的?
第四天清晨,緊閉的殿門被推開了,一人走了進來。這人才一進殿,立刻“啊呀”一聲,顯然,他也被尹梅意恐怖的樣子嚇壞了。可他並未逃出殿去,反而緊走幾步趕了過來:“梅意,你……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是哪個大膽的奴才,敢弄傷了你?”
這是嘉德的聲音!不,這不是嘉德的聲音,這個聲音聽著耳生得很!尹梅意側臉,見是一個極英俊的男人,一個穿袞服龍袍、簪帝冠的男人,正站在床邊,手足無措、惶急萬分地看著她。他伸手就要來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