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見葉青虹一句話也不說,只管目光復雜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什麼,男人的心裡突然一動,這種含著淡淡痛楚和憐憫的眼神,他還是第一次在葉青虹的眼睛裡看到。雖然比不上她看憐月時的滿眼柔情和愛慕,但卻是她和他第一次沒有惡意的對視。那目光有幾分研讀,幾分心痛,還有一絲淡淡的憂傷,直看得男人一時間魂魄都被她吸了去。有那麼一刻,他竟然忘記了兩個人曾經有過的不快,只想沉淪在這目光裡。一旁的小碧見兩個這樣情緒不明地對視著,心裡只感覺怪怪的,雖然知道葉青虹經過了這事兒,不會再為難樓主,可扶桑那樣一副被吃得死死的樣子,小碧看了以後,卻只有心酸。原來這做男人的都還是傻子,一旦衷情上了,便死也不能忘情。雖然小碧知道眼前這兩個人的事多是扶桑的錯,流了孩子也是為了樓主好,可畢竟小碧也是男人,看見樓主這樣傷心,心裡便也有些埋怨葉青虹,而且現在沒有了孩子,也不必再求她們葉傢什麼事,再想起那個沒良心的楚寒雨,男人心裡更覺得委屈。於是便上前一步隔斷了兩個人的對視,只管將藥端到扶桑眼前道:“樓主把藥吃了罷,養好了身子我們……我們就回去罷……”說著,眼圈一紅,忙轉過了頭。葉青虹聽了這話,再見小碧的樣子,便知道了幾分原由。於是便只道:“你們先歇著吧,就算要走也要等身子好些了再走,一會兒林太醫過來看了脈相會開幾味藥來,葉某……還有事,告辭了。”說著便起身向外走去。見葉青虹走出了門去,扶桑這才收回了目光,淚水還掛在臉頰上未乾,可心卻像久缺水露的枯木,乾的都要枯死過去了。小碧見了這副情形,只將湧上來的眼淚強吞下去,穩了半天的心神,這才服侍扶桑吃了藥。男人的身子原本虛得很,睡一會兒便又醒一會兒,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葉青虹早派了幾個有經驗的乳公輪流照料著,這些下人們見主子如此關照,便都上了心,只管煎了補藥往這裡送。可一連三四天,扶桑雖然吃了所有的藥,可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倒像個木頭人似的。好不容易到了第五天頭上,男人的身子好些了,於是便拉著小碧要他給孩子做的那衣裳,等派人去聽風樓取來了,他便只管呆呆地拿著那小衣裳,不是不說話,便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地自言自語,直看得小碧伏在床邊哭個不停。葉青虹見他這副情形,倒比先前男人要殺自己時更擔心,於是只管請了林太醫來瞧。可林素心看了以後,卻只說這是心病,除非他自己開啟心結,或是能再懷一個孩子才能治好。聽了這話,葉青虹倒沒了主意,這兩個條件幾乎都是不可能達到的。就算是自己現在和他同床共枕,可依男人現在的身體,恐怕也是不成。更何況兩個人現在只怕是誰也沒有這種心情。就在葉青虹為扶桑的事兒著急,卻又沒什麼好辦法的時候,韓初雪卻做了一件讓她意想不到的事兒。傍晚時分,葉青虹從商號裡回來依舊是要瞧了扶桑再去吃飯的,前些天出的這些事兒雖然在明面兒上平息了,可葉府私下裡的傳言卻不少,葉青虹除了和母親說了實情外,其他人,包括柳氏卻都瞞著。要是被這個厲害的主夫知道了自己的孫女沒了,那後果可真不是“嚴重”兩個字可以形容的。所以這府裡的下人只知道扶桑是大小姐在外頭認識的男人,至於沒了的那個孩子是誰的,卻是一個字也不敢提。來到扶桑住著的小舍外間,卻見服侍的乳公比平日裡多了幾個眼熟的,再仔細一看,卻是服侍韓初雪父子的。那幾個乳公見了葉青忙,忙都彎著身子行禮,跟著韓初雪的那兩個個想說什麼,卻猶豫了半天卻沒說出口,只管拿著眼兒往屋裡瞅。葉青虹見他們這副樣子,便也不多問,只管轉身進屋。房間裡,扶桑正半靠在床上,而韓初雪卻坐在床邊,手裡端著一碗紅棗蓮湯柔聲細語地勸著扶桑。葉青虹只見那個這幾天一直對人不假顏色的男人,此時對著韓初雪卻有了點精神,手裡天天抓著不放的小衣裳也離了手,只管聽話地接過韓初雪手裡的細瓷碗,將那湯喝了下去。見扶桑的神志好些了,韓初雪便將他散落下來的頭髮別到後頭,又拿了梳子替他梳整齊了,這才溫柔地道:“樓主用了藥只管歇著罷,明兒個我再和小碧來給您梳洗,這會兒雖然天暖和了,可卻也馬虎不得,倒是多穿些別受了風才好,這屋裡也該加個碳爐,一會兒我讓公公們送過來。那孩子的衣裳我再拿去給你再改改,只要您養好了身子,孩子以後自然會有,這衣裳只管留在我那裡,將來這幾件只怕是夠穿,我再做新的給您送去。”說著,便扶著扶桑躺下,這才放下幔帳,整理了用過的餐具走了出來。葉青虹站在門外見了這一幕,心裡不由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韓初雪那溫柔善良的模樣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安心,怪不得扶桑那樣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