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光。

鄭鵬徒洗澡和他做事一樣快，沒一會就擦著頭髮飄出來，然後坐在床邊盯著鐲子……發呆。

李想不理他，拿了攝影雜誌來看，蘑菇的思想他怎麼可能猜得到。

“這個鐲子，從我媽死了以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鄭鵬徒猶豫了一下，把鐲子拿來手上，小心的摸著上面。

李想沒聽過他提過家裡，現在聽他提起有點意外，因為鄭鵬徒對他媽這個話題似乎非常敏感。

唯一提過的一次是李想隨口說起他媽媽最擅長做煎魚，鄭鵬徒就順著說了幾句她媽媽的事情，那個時候李想才知道他媽媽已經過世了。

“我媽在的時候，這對鐲子一直戴在她手上，每天都戴著。”鄭鵬徒把那對小小的玉鐲拿起來，對著光轉著圈的看：“從來不摘下來，我小時候就老想偷偷摘下來，這樣對著光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她戴著怎麼就那麼好看。”

“真的很好看，她說等以後我長大了，就給我了。我就想那得什麼時候能長大啊，我得好久才能長大，結果我還沒有長大，她就不在了。”

鄭鵬徒問李想：“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媽是怎麼沒有的。”

“她是癌症死的，我七歲的時候。”

“癌症這個東西，不發現沒覺得，一發現就是晚期，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從來沒在意過。等發現的時候只有半個月的命了，我爸那個時候在外面花天酒地，說出差。我媽打了多少回電話，多少回都聯絡不上，二十幾年前找人，很麻煩。，麻煩到我爸爸知道我媽死了的時候，我媽都凍在醫院的太平間好幾天了。”

“好幾天，我不知道去找誰，還是我爸的一個下屬，把我帶著給我飯吃。然後我爸爸回來了，他抱著我媽的屍體又哭又笑的。我媽就埋了，我爸從那以後也不亂跑了，但是我還是見不到他，我也見不著我媽。我就想，為什麼媽媽就這麼走了呢，她為什麼就不要我了呢？她走的時候叫我不要哭也不要恨爸爸，然後她就走了。她臨死前想的還是萬一爸爸沒了她怎麼辦，她就這麼說也不說的扔下了我。”

李想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放下雜誌摸了摸他溼漉漉的頭髮，鄭鵬徒順勢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手裡還攥著那對玉鐲子。

“我好想我媽。”

“嗯，我知道。”

“我媽對我特別好，特別好。”

“嗯。”

“她要是不死，就好了。”

“鄭鵬徒……”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我就是想，如果不死就好了。我媽可會做飯了，那個時候我還為了她生了病不給我做飯生氣，太不孝順。”

李想說：“等我考完試，咱們回去，讓我媽給你做好吃的，我媽也可會做飯了。”

“嗯。”鄭鵬徒蹭了蹭：“是咱媽。”

“好好好。”

鄭鵬徒不說話了，溼溼的頭髮把李想的睡衣都弄溼了，就在李想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又開口了：“我上高中以前，特別討厭我爸。”

“因為你媽？”

“差不多，我當時想你沒見到我媽最後一面，我也不見你。結果他根本沒有給我機會，他幾乎不回家。我是不是特別蠢，本來想報復結果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忙著掙錢，忙著開會，忙著幹任何一件事。後來我就不和他說話，再後來我就不和任何人說話。他以為是為了我好，卻從來不問我到底要什麼，也許他想問，只是因為我不理他就不敢問了。後來到了高中，他終於好像不忙了，他頭一回陪我去學校報名，他真的很笨，掛蚊帳掛反了都不知道。然後我就覺得，我特別蠢。“

李想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鄭鵬徒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股子悲傷。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在鄭鵬徒身上感覺過，他以為鄭鵬徒是沒有什麼煩惱的事情的。

鄭鵬徒沒有注意到李想，繼續自顧自的說：“我要上學，上大學，要工作，要買房子，我爸覺得這些他要給我做好，這些都要錢，都是錢。他覺得對不起我媽，所以他不能對不起我，他拼命掙錢，胃病心臟病頭疼他都有。除了陪我他都做到了，他掙了很多錢，他開始給我買東西，什麼好買什麼，但是我不肯要。”

“我什麼都不肯要，他很傷心，我覺得我在報復他，結果我在報復我自己。”

“我是不是很不孝順，我媽死了，我爸也傷心。”

李想輕輕的摸摸他的頭：“你很孝順，真的。”

“我一點都不孝順，我剛才想把手機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