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警車的車燈開著,翁史美看見了楊水那張慘白的臉。
翁史美迎上前去,她故作鎮靜地問警察:“有什麼要我們效勞的嗎?”
矮個警察說:“把你的戶口簿拿出來!”
翁史美說:“我沒有戶口。”
“城市暫住證有沒有?”高個警察梗了梗細長的脖子說。
“也沒有。”翁史美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在想: 我是一條魚,游到了城市這條臭水河來,我才不讓這條河把我永久留住呢!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又有一名警察從車上下來了。他首先進了屠宰間,此時的屠夫正在給豬注水。他們見來了警察,都大驚失色,王軍本能地做出逃跑的舉動。他欲跳窗而走,警察呵斥道:“哪兒跑?哪兒跑?!”王軍這才在窗前站住。劉鐵飛沒見過這世面,他嚇得面如土色,鑽到了屠宰臺下。當警察把他拽出來的時候,他竟然哭了。他說:“我不想犯法,我是家裡太窮,迫不得已啊!”與警察打過無數次交道的王軍很快鎮靜下來,他明白他們來可能並不是為了非法屠宰的事,有可能是這裡的人惹了其他的麻煩。
警察跟著楊水來到了門房,開啟了那個平素總是上著鎖的木箱。翁史美看見裡面有三個陶罐。楊水把它們一一捧出來,有氣無力地說:“就剩這仨了。”
“墳裡還有沒有沒取出來的?”矮個警察問。
“沒有。”楊水說。
翁史美打了一個寒戰。她想楊水一定是在倒賣文物,把零作坊當作了藏文物的窩點。可是這附近並沒有什麼古墓啊,這些東西是從哪裡偷挖出來的?
“你是這兒的主人嗎?”高個警察問翁史美。
“是。”翁史美說。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警察指著楊水問。
“沒什麼關係,”翁史美說,“是我這裡的卡車司機把他帶來的,他們是親戚。”
“司機呢?”警察追問。
李公言苦著臉說:“是我。”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警察說。
原來,楊水並不是李公言的什麼親戚。李公言是在鄉下收豬時認識他的。楊水租了間民房,自稱是來東北收大豆的。有一天,李公言看見一群村民圍著這個瘦猴似的外鄉人在打,就路見不平地前去拉架。原來,楊水掘了一座新墳,被這墳主的後代給抓個正著。他們恨不能把楊水給一傢伙打死。據墳主的後代講,他們與楊水非親非故、無仇無怨,他憑什麼要掘他們老子的墳?李公言知道其中必有奧妙,就把楊水拉到一家小酒館。老謀深算的李公言開門見山地說:“你做的是什麼生意呀?能不能合夥發財呀?”楊水就說:“你能給我找一個在墳場旁邊住的地方嗎?”李公言說:“那太簡單了,我們零作坊旁邊就有一片墳場。”
楊水從陝西渭南來,他有一個絕活兒,那就是做仿古陶器。這陶器要是放在一堆出土文物中,能以假亂真。從這陶器上,你能看到斑斑駁駁的彩釉和裂紋。這種假文物深得外國人喜歡。他們不識貨,肯出錢。楊水靠賣假文物在家鄉蓋起了兩間房。他掌握了外國人鑑賞文物的習慣,那就是聞它身上有沒有一股曾經深埋地下的屍骨味。為此他想了一個辦法,把這些陶器放到墓|穴當中,尤其是放置到那些新墳當中,這樣,屍體腐爛的氣味會點點滴滴地滲入到陶器之中。在這個過程中,他要隔三差五地開啟墓|穴,將一些他特意放置到屍體上的泥土再一次次地塗到陶器上,使它的氣息和形態更加與文物接近。幾個月後,把這些陶器從墳裡取出來,就可以賣個好價錢。楊水在陝西賣假文物時曾經被公安機關抓起過,所以他後來就打游擊戰,去一些相對邊遠的省份做他的生意。他每到一處,都與當地大旅行社的導遊拉好關係,因為他要依賴他們才能把它們賣出去。導遊會從中獲得豐厚的回報。楊水做的最大一筆買賣,是兩年前把一隻陶罐賣給了一個丹麥人,那人對著陶罐讚歎不已,給了楊水三千美金。楊水說他造假的本領都能騙過文物鑑賞專家的法眼。他一般春天出來,帶上精心炮製的一堆陶罐,找一座新墳,掘開後將其一件一件地送進去,到了秋天再把它們一一取出脫手。在零作坊,楊水已經賣掉了五個陶罐,除卻他分給李公言的三千,給大天旅行社的導遊四千元之外,他還淨賺兩萬元。他本想把最後三隻陶罐賣出後就離開零作坊,不料有位買了他陶罐的法國人發現自己花了冤枉錢,就通知了飯店的保安,保安報了警,警察透過提審導遊找到了住在一家小旅館地下室的楊水。
墳墓(3)
警察在查封零作坊的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