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依然是將信將疑,可是,看得出,她已經不那麼在意所謂的味道了。從那以後,沈湘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強迫自己去洗澡,也開始慢慢和大家交往。很快,她就像所有快樂的女大學生一樣,開朗,活潑。同學們戲稱,這都是愛情的力量。那時候我們多好,一起謀劃共同的未來,一起憧憬那平凡卻幸福的生活。直到,那個人出現。
那個人就是桑楠楠。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歡迎大一新生的同鄉會上。大家輪流作自我介紹,輪到沈湘介紹自己的時候,我們聽見一個女孩子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當時我們都沒在意。後來在整個聚會的過程中,我們發現那女孩子始終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沈湘,有點鄙夷,又有點同情。但是很快,她就把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我看得出來,這個叫桑楠楠的女孩喜歡我。沈湘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每次桑楠楠在路上“偶遇”到我,並纏著我說個不停的時候,沈湘都非常安靜地在一邊站著。有一次,我們系和外系打籃球比賽,我是籃球隊的隊員,而桑楠楠是拉拉隊員。中場休息的時候,她拿了一條大毛巾硬要給我擦汗。這次沈湘沒有客氣,把她的毛巾扔了回去。桑楠楠當時的臉色很難看,把毛巾扔在了地上,而且很大聲地說了一句:“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一個破爛貨!”之後不久,沈湘曾經被強姦的事情就在校園裡流傳開來。我和沈湘成了校園裡最受關注的一對。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各種各樣的目光包圍。沈湘又變得瘋狂,她會在任何時候突然在自己身上狂嗅,然後一遍遍問我,她身上是不是有一種臭味。我反覆告訴她,沒有,沒有,根本沒有。可是她不相信,她又開始頻繁地洗澡。最可怕的一次,她足足在浴室裡呆了六個小時。等她出來的時候,脖子上,胳膊上還清晰可見搓破的傷痕。後來,我們得知所有的傳言都是從桑楠楠那裡來的。我們去質問她,她滿不在乎地說自己說的都是事實。沈湘問她是如何知道的,桑楠楠告訴沈湘,她曾經就讀於那所中學,秦老師也曾經是她的班主任。桑楠楠考上大學後,她去看望自己的初中班主任,秦老師告訴她在學校裡還有一個師姐,還把當年那件事情告訴了桑楠楠。
我們原以為傳言會隨著時間慢慢平息,誰知它卻愈演愈烈,還衍生出各種齷齪不堪的版本。那段時間,我們真的要瘋了。沈湘一次次哭著求我離開她,可是我怎麼能做到呢?有一次,我們在校外的小旅館裡躲了三天三夜,我們不停地哭泣、親吻、做愛,覺得真的沒有出路了。沈湘把長長的指甲都摳進了我的後背,邊哭邊說,殺了她吧,殺了她吧,我恨死她了。這似乎是我們當時唯一一件能做的事情。
我把桑楠楠約了出來,假意離開沈湘,要跟她處朋友。我很輕鬆地就把她騙到了鋼材市場附近的廠房裡。下手之前我們以為還有迴旋的餘地,告訴她只要在學校裡澄清這件事,我們就放過她。結果這女人罵沈湘是賤貨,還說要去告發我們。這下沒退路了,真的沒有退路了。我捅了她很多刀,還記得她挨第一刀的時候眼睛裡的詫異。殺了桑楠楠之後,我們一下子都平靜了,開始商量是逃跑還是一起自殺。快天亮的時候,我們摟在一起睡著了,旁邊就是桑楠楠的屍體。說實話,那時候也不害怕了。結果我一覺醒來,發現沈湘躺在我身邊,手腕已經割開了。好多血。她的血似乎都流乾了。我在她手裡發現一張紙,上面寫著是她殺了桑楠楠,一切與我無關。她好傻,我怎麼還能繼續活下去?不過在我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宰了秦老師。我要讓所有傷害我們的人都付出代價,所有!
聽完羅家海的故事,方木點燃一支菸,狠狠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味道——性——殺人之間的內在聯絡終於搞清了。可是方木的心中一點也感覺不到輕鬆。他盯著眼前這個人,心情複雜。
如果說方木在同情連傷兩命的羅家海,這毫無疑問是跟他的職業天性相互背離的;如果說方木對其犯罪動機的探求完全是業務上的需要,那也是自欺欺人。
羅家海必須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但是,方木不希望他死。
最後,他選了一個既不背離職業操守,又能表達出同情的做法。
“羅家海,我恐怕要違揹我的承諾了。”方木慢慢地說。
“嗯?什麼?”
“不僅是我,我希望你也不要堅持。”方木把菸頭按滅在菸灰缸裡,“我希望你把剛才對我說的話,講給法官聽。”
“為什麼?”
方木站起身來,雙手支撐在桌面上,上身前傾,“你想死麼?”
羅家海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