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也不是一次了;寶玉面沉如水;拉過一個小丫頭詢道:
“這婆子方才是否在打牌?”
小丫頭被他一拉一問;心中先是一驚;後來見是寶玉;面上早飛紅了——賈府中丫鬟也分幾等的;如襲人;晴雯這些直接服侍主子的貼身丫頭是第一等;眼前這小丫頭乃是服侍她們的;這是第二等;第三等卻是充作雜役——她素日裡與這位寶二爺話也不能夠說上一句;今日能夠對答一番;心上卻也是受寵若驚。忙小聲答道:
“可不是;二爺真是料事如神;這嫫嫫方才輸了錢;就仗著是你乳母的身份;來這裡遷怒於人。”
寶玉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行了出去;強耐著替襲人分辨了病了吃葯等話;又說:
“你若不信;只管問別的丫頭。”——
這便分明是在給人臺階下了;誰知李嫫嫫知他往日性情溫厚;越發上臉;說道:
“哥兒不是我說你;只管護她們;我知道眼下用不著我了;吃光了我的奶便嫌我老了煩了。〃一時不再說話;又說:
“我今天鬧一場子;總歸是個沒臉;還不如破開規矩鬧一場;總如受那娼婦蹄子的氣…。”
話還沒說完;耳中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臉上便**辣的燒痛;緊接著胸口一悶一痛;人幾乎騰雲駕霧一般的飛出數米。李嫫嫫眼前一黑一緊;喘息了半晌方才知道捱了面前這少爺的打。當下只有喘氣的工夫;哪裡還有說話的餘地。
寶玉若無其事的拎著這婆子的衣領;如拖死狗一般將其拖到池邊;微笑道:
“李嫫嫫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李嫫嫫好容易接上一口氣;方欲撒潑哭罵;只覺領子上又緊了一緊;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水潭;忙喘息道:
“怡…紅院。”
寶玉淡淡道。
“這院子是姓李還是姓賈?”
李嫫嫫顫聲道:
“賈。”
寶玉恍然大悟道:
“你也知道這院子姓賈?”
便欲動手將這婆子拋入水中。旁邊那些圍觀的丫頭連同襲人晴雯都驚得呆了;可巧風姐方才也有事出來;聽得後面聲嚷;便知道是李嫫嫫賭輸了錢老病復發;不免遷怒於人;忙忙趕過來解勸;不料來就看到這情形。忙疊聲喚道:
“還不讓寶二爺住手!你們這些人都在那死站著?”
偏生石柳向來不喜人約束;本意只嚇這婆子;如今風姐一叫;乾脆不顧解勸;手上加勁徑直將這婆子丟入池中!幸喜水不算深;但撈出來也和落湯雞也似般狼狽不堪。
此事不多時便鬧騰起來;不多時賈母;王夫人都知曉了。李嫫嫫又在一旁殺豬似的號叫呻吟;少不得要將寶玉喚來詢問究竟。
卻見寶玉耽擱了半晌;在丫鬟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行了進來。賈母與王夫人頓時著了緊;將李嫫嫫拋在腦後;忙問是怎麼回事。卻將那李嫫嫫拋在腦後。
一番裝模作樣以後;寶玉估計已經成功的將賈母與王夫人的注意力轉移開去;方故作驚訝道:
“咦;這不是李嫫嫫嗎;怎麼縮在一旁一聲不吭?”
他不提起尚可;說到此處賈母頓時板起了臉。
“寶玉;今日你為何對李嫫嫫無禮!我聽說竟然還將人丟下池中!這成何體統!”
寶玉笑嘻嘻的道:
“回老太太的話;今日之事;實在不能怪罪孩兒?”
李嫫嫫頓時叫起撞天的屈來;也拉下了那張老臉;哭嚎聲若殺豬一般。
“你只管護著那眾小娼婦;把你奶了這麼大;到如今吃不著奶了;就渾然掉唆她們與我作對!”
寶玉聞言;眉頭一皺;大步向前行了幾步;李嫫嫫是吃過他打的;頓時心驚膽顫往後一縮。寶玉淡淡道:
“你口中的小娼婦;乃是襲人;晴雯等正經丫頭!這幾個女孩子若是小娼婦;她們日夜伴我寢居;你當我這怡紅院是青樓妓寨;我們榮寧二府是花街柳巷不成?”
“且不說你今日乃是輸了錢跑來生事羅嗦;今日我打的就是你這小娼婦三個字!”
被寶玉這麼一說;王夫人賈母聞言均暗暗皺眉;頓時也覺得這婆子太不象話;口無遮攔。且李嫫嫫平日裡倚老賣老;向來惹人厭惡;今日吃了寶玉一頓惡打;也無人前來幫他分說。
眼見得賈母淡淡說了寶玉數句;便要讓他下去;這天大的事情便將消散於無形;不料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明顯是壓抑了怒氣的威嚴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