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眸子;清澈若水。
看著他的是一個錦袍少年人;神態溫和大方;卻蘊含了一種落落的坦然;他對寶玉露齒一笑;笑容固然明朗非常;卻流淌出一種中性的美;使無論目睹了這笑容的人是男是女;都會生出由衷的好感。而他潔白的牙齒更將這善意的笑容烘托得陽光一般的燦爛。
寶玉心下凜然;他的反應首先便是戒備!雖然自己外表的裝扮自信絕無破綻;但面上帶笑手中一刀便捅過去的事他自己都做得嫻熟無比;自然對此等行徑深有防範。
然而那白衣人只是含笑望著他;絕無半分要動手之意。寶玉看了他半晌;忽然也笑了:
“這隻因他也發現了一件事:這白衣人身上;竟帶了同自己差相彷彿的氣質!”——
相信;這也正是他注視自己微笑的原因!
氣質實在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一個人的氣度;氣質;氣魄與容貌俊醜無干;與體形高矮無系;更同穿著打扮無關。它是意態;風度;舉止;神情的全部烘托/寄託出的精神。更是一個人獨特個性的淋漓體現!
寶玉依稀記得;他曾經在家裡的古籍裡讀到過這樣一則故事:
當年;一個叫做匈奴的少數民族;派遣使者來覲見魏王曹操。這位雄才大略的領袖以部將崔季圭冒充他代為接見;自己持著刀必恭必敬地站在床頭充作侍衛——崔季圭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須長四尺;凜凜有大丈夫之氣。再穿上王爵衣冠;更是精神。
事後;曹操派人暗問匈奴使者對魏王的觀感。使者說:
“魏王固然儀表出眾;可是那個床頭的提刀人;看來倒真象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可見人的本質上的氣度;氣魄;氣質這東西;就是你想藏也很難藏去的!
若是將“臭味相投”這個詞中含有的貶義成分拋去;卻是能夠極貼切的反應出氣質相近的人會互相吸引的本質——
而寶玉與這名錦袍少年人;便是由此而互相吸引。
兩人相視而笑;僅憑目光的相互交流;便能明瞭對方心中此刻所想;這種感覺真是奇妙非常。寶玉下意識的撫了撫唇旁的兩撇小鬍子;這才苦笑搖頭;想起自己所改扮的乃是一個落魄江湖的尋常中年人。
此時那少年身旁的一名矮胖的從人;忽然加快了步伐;搶在少年之前;與一名路人擦肩而過!
那路人頓時僵住;面上浮出極其詭秘而難以訴說的神色;左手劇烈的顫抖起來;似想撫摩自己的喉嚨;但驀然間一股血霧激噴而出;長達數米之遠;自寶玉的角度清晰可以看到;他的咽喉處被割開了一條寸餘長;紅肉翻卷的深深切口!
噹啷一聲;路人右手上的一個持著的筒子這才從手裡滑脫出來;隨主人失去生命的身體一起倒向地面!——
好快的出手!——
這幫人絕不簡單!
見事機洩露;暗殺的同伴身死;那爭吵著的中年商賈與小夥子連同旁邊似是嚇呆了的老婆婆;竟一起和身向那錦袍少年人及身邊四名從人撲擊而至;發動了凌厲的攻勢!
與此同時;橋下的水中;左面右面的店鋪中俱有人現身配合出擊!看這模樣竟是一個早已佈設妥當的十面埋伏的殺局!
暗殺不成;便是明殺!
寶玉見那些人有的拔刀攻去;有的卻佔據有利位置引而不發!他一眼便看了出來;伏擊的這幫人的一舉一動中;竟然流露出軍隊中的森嚴法度!
“能將這些武林高手以軍法來訓練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今自身都處在多事之秋;寶玉自然不會冒失到幹冒奇險;出手相助那連話都沒有說過半句的錦袍少年人——好在他處身位置恰好在暗殺者的包圍外;頓時無驚無險的飄然離開了去。將鮮血廝殺慘叫聲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
之後典韋一直無甚訊息;寶玉忙於整頓莊務——典韋或許沒有投向敵對方面;但是防患於未然的工作卻也不能不做;因此寶玉只喚人打聽了一下當夜事後的結果:——
竟然是被伏擊的那弱勢一方成功突圍;而偷襲方面至少丟下了七八具屍體;更有數人死得苦不堪言;連屍首都爆成了漫天的血霧齏粉;可見戰鬥之慘烈。
等到將這些千頭萬緒的雜務處理妥當;已整整過去了半個月。好在賈政又奉旨出外;也無人約束於他。豈知這日午後;忽然黛玉身邊的丫頭紫娟滿面淚痕的跑來;神色慌惶的道:
“寶二爺;快救救我家小姐;那趙月林趁老太太夫人去史府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