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裡幾個活躍的女生在領導們許可的情況下跳出來主持大局,扮演救世主,組織活動時照顧到每位同學的情緒,惟獨沒把顧夕夜考慮在內,因為&ldo;眾所周知,顧夕夜自視過高瞧不起同學&rdo;。身為院系學生會主席的那個女生,甚至直截了當地對夕夜說:&ldo;我們不需要類似花瓶、吉祥物之類的角色,你就不用參加了。&rdo;語氣間夾雜的驕傲與當初說著&ldo;體育部人手不夠啊,忙死啦,夕夜你來幫幫我吧&rdo;的顏澤如出一轍。以同樣的居高臨下姿態,掌控著別人的去留。而夕夜的應對方式也一如既往,在更小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一個漠然忍耐聽憑擺佈的人。但是聽憑擺佈,不代表沒有心、不會傷心難過。下了最後一節課,天色早已暗了,一路月光淒涼。吹著冷風走,起初多少帶點目的性。去過咖啡館、酒店、四下安靜的冬夜裡的體育場,那裡有比白天時深了好幾個色度的磚紅色跑道,以及鐵絲網。交集僅僅這麼一丁點,再往後只好漫無目的,走到哪裡算哪裡,迷了路反倒歡欣。晚上九點半,本應去聽系裡學工老師的講座,眼下,已經自暴自棄到&ldo;a級簽到&rdo;的活動都不參加了。路過一片居民樓,不知從哪個視窗飄出一首異常合景的歌,叫《失敗的離棄》。到寢室時,去聽講座的室友還沒回來。沒有開燈,關上門臨窗立在黑暗裡,垂直在眼前的一條闊路,散落了靜止的黃與紅的光,兩盞白光由遠及近緩慢移動,一點豔綠時而亮時而不亮,街邊有一爿小賣部,招牌發出幽暗藍光。宛如銀河。那些星辰從一個點向外擴散,抽出了絲,最後,變成被汙染的顏料盤。[六]下一次與人交談,已是三天之後,而物件竟又是路亞彌。亞彌在路口和一個棕色捲髮、馬尾辮被吹得逆向飛揚的女孩揮手道別,轉身後,夕夜就映在她視網膜中央。兩人一同去外賣門店買了熱奶茶,邊喝邊慢慢往學校走。夕夜不想過早結束對話,步伐放得極慢,亞彌不得不走走停停。提及剛才那個女生,亞彌毫無戒心地介紹說:&ldo;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喬綺,高中和我同班,現在讀財大。我們可要好啦,以前還喜歡過同一個男生。&rdo;夕夜覺得&ldo;喜歡過同一個男生&rdo;並不能作為&ldo;要好&rdo;的例證。&ldo;季霄?&rdo;亞彌微怔,繼而撥浪鼓般搖頭:&ldo;一個神似季霄的男生。&rdo;&ldo;那後來是怎麼解決的?&rdo;&ldo;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明顯喜歡喬綺。最喜歡的人和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看著他們因為我不幸福?所以,就退出咯。&rdo;&ldo;但如果是和最好的朋友同時喜歡上了季霄呢?&rdo;某個時段最喜歡的人和整整六年一直喜歡的人,他們分量不一樣。&ldo;也得看季霄喜歡誰呀。&rdo;&ldo;如果……&rdo;下意識地,使勁用左手拇指搓著右手拇指的骨節,目光的落點不知該定在何處,&ldo;我是說如果……季霄變得自私,兩個都想要呢?電視裡不是經常這樣演嗎?&rdo;剛說完便為這狗血兮兮的設想紅了臉。&ldo;唉?腳踩兩條船?哈哈,那就不是我喜歡的季霄了。&rdo;路程結束得比夕夜預料得早,離校門還差一個路口,亞彌做出了轉彎右行的趨勢。&ldo;我去季霄和風間家,拜啦。&rdo;有點失落:&ldo;……嗯,拜拜。&rdo;幾分鐘後,風勢開始變大,從路的盡頭傳來浪潮般的呼嘯聲。如同遵從著某個號令,無論朝向哪個方向的行人都統一扯起衣領弓起背,加快速度小跑。三個穿冬季制服的高中生像發射的子彈頭一樣嘻嘻哈哈打鬧著從身旁躥過去,其中一個對另一個大聲嚷嚷:&ldo;笨蛋!那句話是我的臺詞啦!是我的!&rdo;&ldo;誰讓你愣在那裡啊!&rdo;做著鬼臉轉身退跑時,撞翻了夕夜手中的奶茶。是撞翻的還是自己失手沒拿穩?新枝抽芽,繁花盛放,落葉騰空起舞,在緩逝而下的時光中,一束休眠後覺醒的記憶陡然溯涉。高中時一場心不在焉的辯論賽,因為賀新涼的缺席。眼角餘光留意著演播廳大門,直到看見它漏出刺眼的光,宛如一群白鳥湧入大開的窗,但看清遲到進來的人不是賀新涼而是顏澤後,內心某處剛剛脹滿的帆又癟了下去。最激烈的自由辯論階段,走了神,全然沒注意對方辯手在慷慨陳詞間夾帶了對自己的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