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故事我不是直接從安娜。尼古拉耶芙娜那兒聽到的,而是聽她妹妹阿里克桑德拉。尼古拉耶芙娜講的,也就是在為我婆婆舉行葬禮的那天。
在被封鎖之前,安娜。尼古拉耶芙娜設法逃出了列寧格勒,帶著斯拉維克和兩個外甥(她妹妹的孩子)到鄉下的老家。她保護並撫養了這幾個孩子。封鎖解除後她丈夫來叫她,她便回到了列寧格勒。但大量疏散出去的人不能回城:有人覺得有必要控制列寧格勒的人口數量,大批大批的人被允許進了城,但卻不許列寧格勒本地的人返城。
不管怎麼說,她總算回來了。剛一回來鄰居們就過來傳閒話,說她下鄉以後她丈夫有了情婦,是個軍隊醫院的護士,住得離這兒很近。安娜。尼古拉耶芙娜生氣了,像許多妻子一樣偷偷哭了一常然後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問她丈夫,她不在的時候他都幹了些什麼。他說列寧格勒被封鎖後他的肺結核又復發了,一直鬧了三個月,總是吐血。他不能出去工作,只能領取最小份額的食品配給,差點沒死掉。
“但後來我有幸進了醫院,他們給我治病,給我餵飯,這才救了一命。”
說到這裡,他開始顯得有點窘迫,而且換了話題。安娜。尼古拉耶芙娜琢磨了好幾天——她從不輕率從事,特別是重要的事——然後便去造訪她的情敵,地址是好心的鄰居提供的。鄰居們同時也告訴了她的情敵,說被傷害的妻子要去造訪她。安娜。尼古拉耶芙娜找到了那個女人的住處,當這個女人為她開門時她吃了一驚,這女人居然知道來者是誰。這女人很漂亮,比安娜。尼古拉耶芙娜年輕幾歲,看上去保養得很好,雖然她也經歷了大封鎖。安娜。尼古拉耶芙娜看到了這些,感到有些不快。
“您找我有事嗎?”
那個女人問。
“我向您致敬來了,”安娜。尼古拉耶芙娜回答說。
“向我致敬?怎麼致敬?”
“以俄國人的方式,就這樣。”站在門口的安娜。尼古拉耶芙娜給她深鞠了一躬。
“我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原以為來者是找她打架的。
“我給您鞠躬是因為您救了丈夫。您遇到的人不是個當官兒的,沒有優厚的配給品,也不是擁有大量食品的供應員,而是個正在吐血的肺結核病人。我知道,要不是因為您,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跟我在一起,也可能他要離開我而來找您,因為您年輕呀。但無論怎麼說,您救了孩子的爸爸,而他也不願意拋棄自個兒的孩子。總之您救了一個人,這人是誰的丈夫倒沒什麼關係。為此我向您致敬。我這就走,別擔心,我不會跟您過不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安娜。尼古拉耶芙娜又給她的情敵鞠了躬,而後轉身就走。但那個女人衝上來拉住她不讓走,非讓她進屋不可。進得屋來,倆人好一場痛哭,這你們可以想象得到。然後她們開始互訴衷腸。那個女護士偶然遇到安娜。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見他病得很厲害,就想辦法把他弄進了醫院。倆人私通是在他病好之後。
知道三人的結局怎樣嗎?斯拉維克的父親後來又找過情婦一次,但被她打發走了。她說她與安娜。尼古拉耶芙娜已經成了好朋友,不想讓他破壞這種友好關係。他只好承認她不再是舊日的情婦,而是自家的朋友。但他不久就死了,因為戰後條件相當惡劣,許多肺結核病人沒能活下來。
佳麗娜的婆婆安娜。尼古拉耶芙娜如此善良、聰明,令女人們驚歎不已。
奧爾佳問:“你婆婆是哪兒人?”
“伏爾加人,離裡賓斯克不遠。你問這幹什麼?”
“因為現在城裡的女人像這樣的太少了。城裡人太多,上街會擠掉衣服釦子,你沒法對人彬彬有禮。”
“這倒是實話,”瓦倫蒂娜嘆息道,“我取得了很多成功和進步,但一跟妹妹露芭比較,我才吃驚地發現在成功之路上我已失去了多少善良。如果你們願聽,我明天就講講她。
最好我們明天只講好人,好男人、好女人。“
“好男人是個相對概念,”拉麗莎笑著說。“我有過一個朋友,她認為只有博士學位的男人才是個好男人,否則就是廢物。”
“但願她現在已不是你的朋友了。”愛瑪說。
“當然不是了。所以我們要以古老而精確的方式確定明天的主題:男人、女人的高尚行為。”
“精闢。”奧爾佳歡快地說,“的確偶爾能遇到真誠的男人。
不過這我們明天再講。現在先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