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反應本就各不相通,這聲春雷落在有些人的耳中,卻是另外的意思。不論是在郴州城北城碼頭上聚集待命的各家師爺掌櫃。還是茶樓裡議論今日開標一事的蘇城居民,眾人翹首望向了南城方向,望著那個看不見地宅院,知道內庫招標已經開始了。
大齊歷六年新春的內庫開標。其實一開始就進行的格外不順利。
首先由內庫轉運司對去年各商號的盈餘虧損情況進行了一下匯總,當中自然不乏勉勵之辭,而負責演講的轉運司副使馬楷最後更是嚴厲無比地通報了朝廷對於劉家的查處情況,這是警告階下的那些商人們,不要以為朝廷沒有看著你們。
這都是往日規矩,沒有人在意,但當馬楷說道今日招標的具體事項時,宅院就炸了鍋。那些商人們紛紛站出來表示反對,就連坐在正堂裡的四位大員都開始爭執了起來。
因為轉運司突然決定,將原來的十六項細分成三十四個小項,並且今年不再進行捆綁式招標。
這個變化看似不大,但對於下面這些商人來說。卻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每逢招標之前的三個月。這些郴州地鉅商們早已私下進行了串連,擬好了彼此之間的界限與分野,井水不犯河水,以免彼此間傷了和氣,更因為抬價傷了財氣。比如嶺南熊家今年必爭的,便是酒水類北向的一標,而泉州傅家,則是要拿瓷貨的海外行銷權。
今天如果依著轉運司的意思,將十六大項分成了三十四小項,雖然從表面上看,大家還是可以各持底線,但是預料中本該歸孫家的八大項,分兩次捆綁招標,全部被細化之後,誰能知道會不會有哪家商人忽然紅了眼,想搶些孫家的份額?畢竟不再捆綁之後,那些最賺錢的進項,似乎所需要的銀子,也並不是太多了。
而一旦有人對孫家的份額動心,孫家怎麼辦?肯定回頭就要搶別人的份額,這是商人們逐利的天性所決定的,只怕今天內庫開門招標會亂的一踏糊塗。
這些郴州商人們如今最怕的就是亂,孫家已經說好了原屬劉家的份額他們不插手,這些商人們今天已經可以多吃好幾碗肥肉,當然不希望有人打亂自己的計劃。
在他們看來,欽差大人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個變動,目的其實很簡單,一是想讓大傢伙在亂中殺紅了眼,把價錢抬起來,二來就是想細分進項之後,攤薄每項所需要的定銀,讓最後進院的崔靜卿也能分一杯羹!
這些奸滑的商人們已經察覺到,一直沉默的乙四號房,乃是欽差大人屬意的代言人。
只是你欽差大人想掙錢。咱們都能理解,可是你不能用這種看似公允,實則惡毒的法子!
“李大人,此議不妥吧。”黃公公被李瑾瑜削了一通臉後,竟是依然表現的足夠沉穩,肥臉上擠出笑眯眯的神情,說道:“往年規矩。十六項就是十六項,怎麼忽然要細劃?這事兒總得京裡拿主意才是。”
李瑾瑜皺了皺眉,說了幾句,又回頭與譚學清低聲說道:“總督大人,劃成細項,不再捆綁,其實想的只是能讓更多的人有資格入場這事兒,對於朝廷總是有好處的。”
譚學清沉吟少許,面現為難之色,說道:“話雖如此。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看李大人還是稟明朝廷,交宮中議後,明年再緩緩推行不遲。”
見譚學清也表示反對,李瑾瑜心裡有些不愉快,看著堂下鬧的亂哄哄的商人們,腦中閃過一絲憐恨之意,其實之所以今天要準備分項,根本不是這些商人所以為的理由。
的確,他是想試探一下。有沒有可能,從孫家的那捆綁在一處的八個大項裡面,挖出最掙錢的那兩項給崔靜卿。但真正重要的理由,其實倒是為這些商人們著想。
這些商人們此時心裡總想著,劉家留下來的那六項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不會與孫家去爭可是呆會兒崔靜卿肯定要把劉家的那六項全部吞進肚子裡去,這些商人們只有去吃那可憐的兩項。事前有情報過來,嶺南熊家與泉州傅家這次都準備了一大筆銀子,磨刀霍霍地準備接受劉家的線路,呆會兒一旦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些商人們可是要吃大虧的。
由於劉家的倒閉,今天來內庫開標的商人比往年硬是多出了三倍。李瑾瑜本意是想這些商人們也有口飯吃,所以才會有細分這個提議,沒料到竟是沒有人領情——雖然明白是因為這些商人並不知道呆會兒的情勢發展,才會如此強硬的提出反對,可李瑾瑜依然難抑心頭呂洞賓的憋屈感覺。
又與身邊的黃公公、郭錚爭了兩句,解釋了一陣。發現商人們依然堅持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