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傳到虞府時,蘇蘇的反應,很是平靜。
這些天來,她被禁足閨房,莫說剪刀,簪釵披帛都被收得乾乾淨淨。虞家上下輪番上陣勸說,虞夫人最常來,說來說去都是皇命不可違、要識大體念家人等,虞媛姬有時也跟著來,道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虞姝姬來得最少,偶爾來了就站在母親和妹妹身後,默默看她,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有祖母,每次都在她假裝睡下後才會來,輕輕撫著她的臉頰,默然垂淚。
在蘇蘇的記憶中,祖母沒有幾年壽辰了,在又一次聽到身後蹣跚的步子時,假寐的蘇蘇翻身坐起,抹去了老人眼角的淚意,“祖母別為我流淚,我不會尋短,也不會抗旨,我會,活得好好的。”
既然無法抗旨,扭轉嫁給蕭玦這一開端,那便走一步看一步、順勢而為。
今生,與前世已有許多不同,譬如與蕭玦提前一年說上了話,譬如這賜婚聖旨下達的時間,相較前世,推遲了好幾個月。這些細小的變化,正如微風,看似輕微,但若一件件積聚起來,未必沒有可能匯成一道狂風,將她的命運,扇離前世的航向。
她虞蘇蘇,這一世,絕不認輸。
婚期定在明年春日,期間,懷王府常有人送東西來,有時是綾羅綢緞、珠寶珍玩,有時是古琴書墨、奇花異草,兩三個月下來,零零散散,擺滿了蘇蘇的閨閣。
在王府女官佩雲,又一次奉命送上新開的梅花時,蘇蘇從書卷中懶懶地抬起眼,“為何總送我這些?”
佩雲笑道:“自然是因為殿下念著姑娘了。”
蘇蘇單手稱頤,隨口道:“他既念著我,為何不自己來?”
佩雲愣住了,她是懷王生母容妃生前侍女,年逾三十,歷練豐富,閱人無數,卻還從未聽過待嫁的新娘說這樣不知羞恥的話,當然,婚前甩未來夫君一耳光的新娘,她也是頭一次見。
殿下啊殿下,您怎麼偏偏就看上這樣輕浮又跋扈的姑娘?!美貌雖然重要,但娶妻當娶賢啊!!
內心糾結的佩雲,回到了王府,轉達了蘇蘇的話。蕭玦本在雪中練劍,聽了這句話,立收了劍,沐浴更衣,還破天荒地問伺候穿衣的小丫鬟,是紫衣瀟灑?還是藍衣清俊?
佩雲見狀連忙提醒,“殿下,男女定婚之後,在成親之前,不得相見,奴婢活了三十幾載,還從未見過有人破例啊!”
蕭玦望著窗外的大雪,披上墨氅,“從今天起,姑姑就見過了。”
當發肩處盡是落雪的少年,突然出現在眼前,一瞬間的訝然後,蘇蘇的心,是無盡的黯然。
前世與蕭玦那五年少年夫妻,何嘗不是盡付真情,蕭玦待他,亦如此刻這般,不顧世俗禮法,只要她想,他便去做。即使她五年無所出,他也頂著皇室壓力,不肯納側妃,是明帝九子中,唯一沒有側妃的皇子。而那時的她,對他,也是情深似海,願與他一世白頭,同生共死。
然而,她與他的一世是那樣短,結局又是那樣不堪,不堪到足以將先前所有美好,全部毀滅。
蘇蘇垂下眼睫,“…………殿下,又何苦如此…………”
“孤……我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原來是容妃娘娘的陵墓,前世蘇蘇來這裡,是在她與蕭玦成婚之後,看來今世,又提前了。
墨氅紫袍的少年,撣去墓碑上的白雪,撩袍對著墓碑跪下,佩雲見蘇蘇一動不動,出聲提醒道:“姑娘,您也該跪下,按規矩…………”
蕭玦卻打斷道:“姑姑,隨她吧,以後虞姑娘嫁入王府,也不必遵循府中規矩禮法,萬事隨她自在,不要苛責。”
“……是。”佩雲驚得訥訥,而賀寒則是一臉習以為常的樣子,畢竟,他見過王爺因為虞姑娘更瘋狂的時候。
蕭玦朝墓碑叩首三次後,慢慢起身,“上次你問我到底喜歡你什麼,我沒有回答,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說來你可能不信,在遇到你之前,我沒有喜歡過任何女子,在遇到你之後,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底,就立刻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是我的妻子。
這個信念太過強烈,彷彿自我有生以來,就根深蒂固地潛藏在我的心裡,在遇見你的那一刻,終於破土而出。我知道你心裡有人,在你拒絕我之後,我試過放棄,可我越是抑制,這念頭就越是瘋狂,我甚至開始夜夜做夢,夢到我和你…………”
蕭玦深深注視著蘇蘇,徐徐道:“有時泛舟同遊,在開滿荷花的清波池中,隨波逐流,你摘下蓮子,剝給我吃;有時焚香對弈,打賭輸了的人要被罰去抄書,我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