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見蘇蘇直接退後了半步,目含警惕地望著他,心中一痛,頓住腳步道:“我來與你商議一件事。”
自永安二十二年末,被迫與她和離,六年的時間裡,他何曾能如今夜這般,單獨與她如此親近……鏡月榭——她少女時的閨房,當年婚後歸寧,他曾與她一起,在此共度良宵………
『迷』離的燈火中,蕭玦凝望著眼前佳人,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可女子眼底的冷漠疏離,一聲不耐的“何事”,很快點醒了他,他忍下心中苦澀,沉聲低道:“三日後的深夜,鏡月榭會不慎失火,貴妃虞氏,將葬身火海,化為一具焦骨………”微一頓道,“相似的屍骨我已尋好,一切我都會盡力做到天衣無縫…………”
蘇蘇打斷他道:“然後呢?貴妃虞氏葬身火海,然後呢?”
蕭玦深看著她道:“這幾年,我為以防萬一,在王府地下暗闢了地道密室,先委屈你住在密室裡,等一切塵埃落定、風頭過去,我遣人秘密送你離京,地址我也已選好,在靈州浮玉山,那裡山清水秀,你會喜歡的。到了那裡後,會有忠僕照顧你日常起居,你喜歡樂舞,喜歡蒔花,我會讓人把天下間所有的樂器、所有的花種都蒐羅到那裡,你在那裡想做什麼都可以,只是要委屈你,不能離開那座山宅…………”
蘇蘇輕嗤一聲,“怎麼,我要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牢籠嗎?”
“再給我幾年時間!!”蕭玦心『潮』激湧,情急地緊抓住蘇蘇的雙手,幾是懇求道,“蘇蘇,再給我幾年時間,我會把江山捧到你面前,到時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浮玉山,做我蕭玦的妻子…………”
“可我不想做你的妻子!”
蘇蘇用力抽出了自己的雙手,看著蕭玦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從永安二十二年和離那天開始,我就和你再沒有任何關係!”
“當我求你了!就當我在求你了,蘇蘇!!”蕭玦痛苦地握住蘇蘇的雙肩,“那個人的心太狠太硬,你會死的!!”
“那就死!!”蘇蘇硬推開了蕭玦,冷冷望著他道,“這正是我所求的!”
雙手空空,彷彿什麼也抓不住,蕭玦目光傷慟,“……難道這世上,就再沒有什麼能使你留戀嗎…………”
蘇蘇冷漠不語,幽室沉寂,燭火輕曳,蕭玦傷痛的神情,在明暗的光影中,漸漸地沉靜了下來,他於心中暗下了決心,深看了蘇蘇一眼,轉身要走時,忽聽蘇蘇道:“等等……”
他驚喜回身,卻見蘇蘇懷疑地盯看著他問:“允之心疾突發那天,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眸中的光亮,一分分地黯淡成灰,蕭玦暗暗緊攥著雙拳,才能壓住心中翻湧的血氣,“……你就這樣看重他?”
他“嗤”地自嘲一聲,眼望著蘇蘇,眸底是無盡的憤懣和痛楚,一步步地後退,翻窗離去,悄然隱入夜『色』之中。
暗巷深處,賀寒等待許久,終見王爺出現,悄步迎上前,覷著王爺冷凝的神『色』低問:“殿下,貴妃娘娘她…………同意嗎?”
凜冬夜『色』中,王爺的嗓音冷如寒冰,“一切按計劃進行。”
將近醜正,夜已深沉,恢宏的大周皇宮,也已進入沉眠,靜如幽海。
黑暗無際的幽海之上,數點燈火星亮如無根的幽靈般,飄浮來飄浮去,終在一座宮殿前,停了下來。
值夜的長生一見來人,心頭一凜,忙跪下道:“陛下…………”
明帝負手入了空『蕩』無人的未央宮寢殿,見一應陳設,一如她離宮那日清晨,那把她最是鍾愛的紫檀螺鈿五絃琵琶,靜靜懸掛在花梨木架上,成了無主的死物,榻幾霽紅釉春瓶裡的梅花,已經凋謝了,暗紅的花瓣殘落在墨漆几面上,如一幅枯梅圖,入目衰敗蒼涼。
明帝在榻几旁寂寥坐下,他已不知疲倦地在這凜冬深夜裡,在這天下至尊的輝煌宮殿中,遊走了數個時辰,卻找不到一個可以靜心安歇的地方,終是在數度“過門而不入”後,無可奈何地走到了這裡來,他以手支額,靠在榻幾處,望著那把螺鈿琵琶,竟漸漸睏意上來,似終可打破連日來的失眠困境,可以沉沉入夢。
正昏沉入夢、半睡半醒時,忽有一聲琵琶清錚,如裂帛般劃破了夜的死寂,明帝猛地驚醒望去,下意識喚道:“蘇…………”
“卿”字尚未出口,就見懸掛琵琶的花梨木架上,那隻黑貓聞聲迴轉過頭,一雙清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