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遠,個個緊繃著身子,小心盯著。
曹方原以為明帝一路疾行而來,定要發怒,就算少動肝火,至少也要冷責幾句,卻不想,陛下原地定了片刻,卻是緩步上前,抬手將那狐裘風帽,為虞三小姐仔細戴上,又握了她手半晌,溫聲道:“朕決意封你為妃,你喜歡什麼字號?”
虞三小姐只是不語,陛下也不惱,只緊握著她手道:“天冷,隨朕下去吧。”
長秋殿中,最後一道菜品上桌,最後一支禮樂奏到尾聲,翩翩舞姬攬袖垂首出殿,陛下仍是沒有歸來。
眾人皆望向御座下首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舉杯起身,說了幾句賀年之語,眾人舉杯共飲,祝禱來年風調雨順、天下太平,此宴也就散了,陸陸續續,出了長秋殿。
樂安公主走在人後,等她那弟弟慢悠悠起了身,攜雲綺容走近前來,一邊同行出殿往南華門去,一邊琢磨著要對他說些什麼,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就這般踟躇著在風雪中走了一段時,忽聽雲綺容喃喃低呼,“……阿碧……”
眾人隨她目光看去,見夜『色』之中,浩『蕩』御輦,正往承乾宮方向去,那侍走在明黃龍紋輦簾旁的內侍宮女中,一身段最為秀氣的,正是阿碧,身著淺綠宮衣,梳宮女百合髻,似被輦中人召喚,步至簾旁,緊接著,簾開一線,一隻雪手自內探出,握了握阿碧的手,將一隻小暖爐,放入阿碧手中,沒多久,另一隻修長的手,也伸出簾外,與那雪手十指交纏,將之牽回溫暖的簾中。
樂安公主自已猜知那簾中人是誰,心中小鼓急敲,擔憂地看向弟弟,卻見他仍神『色』淡淡的,見錦簾落下、御輦遠去,便也收回目光,道:“走吧。”
樂安公主更是不安,挪不動腳,為駙馬謝意之挽手笑道:“殿下都已向前走了,公主還要站在原地不成?”
樂安公主望著前方的弟弟與新弟妹,見他二人雖是並肩而行,中間卻空得可再塞一人,暗暗嘆了一口氣,想了又想,輕問謝意之,“虞蘇蘇可是國『色』天香、天下至美?”
謝意之輕笑,“天下至美之人,意之心中唯有一個。”
樂安公主拿眼睨他,“問你話呢,正經些。”
謝意之低聲笑道:“我很正經,我知公主想問什麼,也已答了。情人眼中出西施,心中喜歡,所見便是天下至美。”
樂安公主是諸公主中,較為得寵的一位,自小陪侍面聖的時間,也比別的公主多,但還從未見父皇,對一女子,可上心到不惜打破倫理綱常、遭天下非議、汙身後之名,也要奪侍身側的地步,那先前譁議朝野的如妃之寵,與父皇待虞蘇蘇相較,簡直是螢火遇日月,黯淡無光。
謝意之知公主憂思,邊挽著她向前走,邊在她耳邊輕道:“急也無用,且看著吧”,一頓又低道,“公主是殿下親姐姐,自知殿下並非池中之物,此事福禍,尚未分明,不必過度憂思。”
夜至三更,明帝擁著懷中的女子,忍了半晌,終是沒能忍住,輕聲問道:“你去承天門城樓做什麼?”
“看煙火”,女子平平淡淡道,“從那裡看,景緻最佳。”
明帝靜了須臾,道:“那裡地高,所見自是開闊,只要能長立於至尊之地,那所見到的,將永是世間至美之景。”
話音落了許久,懷中女子卻都無反應,明帝無奈摟緊了她,嘆道:“今夜除夕宴上,玦兒與王妃很是相契,假以時日,定能同心同德,結為佳侶。”
語落,懷中人仍是不語,明帝低首看去,見她已闔上雙眸,似是睡了,緩緩伸出手來,輕撫著她眉眼,吻了一吻。
到底是怕了,怕她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連虞氏也拋之腦後,自承天門城樓一躍而下,給他送上這麼一份除夕賀禮…………
虞蘇蘇…………
在無數次於心中喚這名字,驚『惑』『迷』茫的,咬牙切齒的,念念難忘的,銜著殺意的後………明帝凝望著懷中佳人,幾是無奈挫敗,而又咬牙不甘的,在心中,又深深喚了一聲…………虞蘇蘇…………
他與她相差整整二十三載,他歷經艱險、淌著血海刀山,登上帝位近三載,她才姍姍來到這世上。他也早著人調查過她的全部過往,生於洛水,自幼父母雙亡,無同胞兄姐,寄住於伯父之家,後伯父入京為官,便隨伯父來了京城長居。
身世悽苦,卻不自憐自艾,寄人籬下,也未磋磨出卑懦慎微的『性』子,反是生就一副錚錚傲骨,骨子裡那份凜冽血『性』,就連九五至尊,也無法將之掰折,世人所祈盼的天子恩寵,於她看來,卻是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