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專員莫非真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能飛進三樓賭場?何況賭客中還有持槍的軍官,萬一接火對打,那是下下策呵。蔣經國將只大斗笠低低壓著腦殼,告誡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小蔣見不遠處有盞孤燈熒熒,他走了過去,是個小吃擔子,風雨破篷下,一老頭正在下“金線吊葫蘆”——這可是南昌的風味小吃,掛麵煮餛鈍呢。“老人家,生意好哇。”他捱近老人,親切地打招呼。
“好,好,今夜要吃的人蠻多。”老人喜孜孜地,麻利地往托盤上擺好六隻盔邊瓷碗。
蔣經國腦海中一亮:“是給樓上打牌的人送吧?”
老人一怔,敏感地瞅瞅大斗笠下的那張臉,心裡便有些發毛,身子和聲音便都抖抖索索:“呃呃”禁賭在贛州城已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啊。
“老人家,你莫怕,我幫你一起送上樓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事至如今,老人也就抖抖索索端著托盤,讓蔣經國跟隨著到了商場側門邊,守衛的從門洞眼中看清是送小吃的老倌,便長長一個呵欠將門開啟,誰知蔣經國一個餓虎撲食,將其擒拿,那邊,手腳敏捷的蔡百里一行早魚貫而入,眨眼神不知鬼不覺將一、二、三樓麻痺大意的警衛都繳了械。
三樓賭場賭興正酣,煙霧騰騰、狂笑怪叫不絕於耳。外圍是賭牌九押寶的,裡邊有幾桌麻將鏖戰猶酣,張張桌上堆著鈔票銀元金條乃至首飾手錶掛錶等貴重抵押品,紅了眼的顯貴闊佬一樣一副窮兇極惡相,實謂賭博場上一把刀!蔣經國對此烏煙瘴氣醉生夢死說不出的厭惡,怒火從心頭燒到唇邊,卻化成冷冷的嘲諷:“各位老闆——財氣好哇。”
賭徒們一怔,喧囂濁浪剎那間化為一片寂靜,有眼尖的認出了是蔣專員,嚇得話都說不清:“蔣是蔣專員”
說時遲那時快,軍警、行動組成員個個都舉起了手槍,齊聲吼:不準動!賭徒中雖有持槍的軍官,但看這陣勢寡不敵眾,也就軟了膽;膽小的撲嗵跪下搗蒜般磕頭,連連呼叫:專員饒命!
蔣經國便一聲斷喝:“一起帶走!”
商場經理盧中堅算是命大,是夜不在賭場,聞訊漏夜逃到韶關。左右託人,幾經周旋,寫了書面悔過,保證今後決不再開賭,又認捐關金三萬元,加上當場繳獲的現洋金條等近二萬銀元,這場搗毀賭窟的戰利可謂輝煌!這樣,才將賭徒交保釋放,了結此案。蔣經國與周百皆秘書商議,就將這筆鉅款用來作收養戰時孤兒的兒童新村的建築費用。
殺一儆百。劉甲第的賭窟也就收斂了許多,智搗賭窟一時在贛州城內傳為佳話。蔣經國躊躇滿志,忙了一天,夜晚到動員委員會辦公室轉轉,加班人中獨不見伊人倩影,思忖片刻,戴上大斗笠,也不叫司機毛寧邵,自己駕了輛摩托,滿贛州尋她去。
進了江東廟進了這條仄仄的清幽小巷,蔣經國將摩托熄了火,定定神,推那黑漆銅環雙扇門,大門卻閉得鐵緊。猶豫片刻,還是舉手拍打銅環。好一會,伴著“誰呀”的詢問,門才吱吱嘎嘎地開了,開門的正是章亞若,不勝驚訝中透出幾分欣喜。
“還沒睡吧?我隨便走走。”蔣經國大大咧咧,邊說邊往院裡走。
廳堂裡忙亂又緊張。二姑媽章金秀來做客,章老太周錦華便邀了房東和鄰居家兩位太太湊一桌,閉了門戶雨夜消遣消遣。巷裡響起隆隆的引擎聲,她們便慌作一團;拍門驟響,便慌手慌腳收藏麻將,忙中出亂,二餅三索四萬撒了一地,這裡還沒收拾停當,蔣專員已進了廳堂。
章亞若好不尷尬,試探地問:“蔣專員,有事吧?請進我房裡談好嗎?”
蔣經國倒隨和,跟了章亞若進了她的小房間。廳堂中的人們才如釋重負。章亞若便忙著沏茶端果品,蔣經國就從從容容將第一回就闖進了的閨房來端詳。
天地很小很小,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木椅就滿了。因淡雅至極素潔至極小天地卻不顯擁塞。海青色的羅紗帳中斜掛一支洞簫,海青色的床單被褥纖塵不染;牆上掛著花鳥直幅,一樹李花極繁茂;寫字桌上攤著筆墨紙硯,毛邊紙上畫一叢芭蕉,芭蕉根下一隻母雞領著幾隻毛絨絨的雞雛覓食,墨跡未乾,落款與直幅一樣為“懋李”。
蔣經國不勝驚訝:“你畫的?怎麼題懋李?”章亞若雙頰飛起紅暈:“這是家父給取的名字。信手塗鴉,讓你見笑了。”
蔣經國便坐到椅子上,仰視著她:“那封信讓我發現你字寫得有功力,那夜發現你京劇唱得蠻有韻味,今夜又發現你國畫頗有意境,看來你像一口蘊藏豐富的礦井,總讓我的發掘有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