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所瞭解的那個從小在鄉下長大,木訥,倔強,不受人待見,無依無靠的竇家四小姐嗎?
他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陶器重忍不住道:“不是說竇家四小姐不受繼母待見,所以留在真定由竇七老爺姨娘出身的生母教養嗎?怎麼又變成了‘代父盡孝’了?”
茶館裡有人撲哧一聲笑,道:“老先生是從靈璧縣過來的吧?切莫聽那龐家胡言亂語。那王氏不過是個小妾扶正的,雖是王又省的女兒,可那幾年王又省正落魄,哪裡還管得上兒女?這個王氏既少了教養,就算是扶正了,也一樣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家中的中饋竟然得由竇家的四小姐出面才理得清楚。那竇家四小姐才幾歲?像王氏這樣市井婦人,又怎麼容得下?偏生竇家四小姐幼承庭訓,怎麼能和王氏一般見識。就自請跟著竇的六太太啟蒙讀書,鮮少回西竇。這也是為什麼竇家四小姐及笄,紀家會派了個來道賀——六太太把竇家四小姐當自己親生的一樣,那紀家也就把竇家四小姐當成了自家的表小姐。那王氏千算萬算,卻不曾想她把竇家四小姐擠兌出了門,反而讓竇家四小姐多了門姻親相助。要說那宜興紀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家中出過兩任帝師不說,到如今也有七、八個進士在京都做官,豈是王家那白身能比的?這正是應了人算不如天算那句話,也話該那王氏生不出兒子來。”
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狠毒,把陶器重嚇了一大跳,不由細細地打量著那人,心裡卻想著宜興紀家。
在他的印象中。紀家好像只有六個入仕。
這人的話雖然有點誇張,卻也不算離譜。
可見他說的這些話也不是全是胡編亂造。
難道是自己出了錯?
這些天來一直隱隱縈繞在心底的念頭破繭而出,陶器重心頭髮顫,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宋墨的影子
難道是
不,不,不!
不可能!
如此與世子爺有關,世子爺又是怎麼認識的竇家四小姐呢?
可如此和世子爺無關,竇家無緣無故的,為何要演出一出姐妹易嫁呢?
陶器重心裡亂糟糟的。
耳邊有人小聲議論:“詛咒王氏的,是郎家的管事吧?”
“是郎家十五太太的陪房。”
“原來如此!”
“你聽說了沒了。龐家當鋪,上次收了一尊紫金大肚彌勒佛。竟然是假的!龐家虧了八百多兩銀子,跑到縣衙裡喊冤,說是上了郎家十五太太的當。”
眾人嘻嘻笑,表情中都帶著幾分“你知我知”的曖昧。
“自己家的奉供看走了眼,怪誰?”有人道,“縣尊怎麼說?”
“縣尊還能說什麼?”那人笑道,“錢貨當面點清。當時沒有看出來,這個時候喊冤,不要說諸家的少年如果中了舉人。就算是寒門小戶,也沒有拘了人來打官司的道理。他龐家不過是靠著王家過日子,還真以為真定縣衙就是他們家開得不成?”
有人質疑道:“會不會弄錯了?為了八百兩銀子,就跑去找縣尊大人出面?”
“我騙你做什麼?龐家現在不比從前了。自從那龐昆白被竇家四小姐身邊的護衛誤會成劫匪打得半身不遂之後,龐家就像走交了黴運似的,做什麼生意都虧,一年不如一年。要不然龐家老太爺還在,龐氏三兄弟為何吵著鬧著非要分家不可?”
“那你們聽說了沒有?”又有人悄聲道,“聽說龐家的姑奶奶嫌棄龐家總找她的麻煩,放了話出來,龐家是龐家,她是好,以後龐家的事,少往她身上扯”
大家竊竊私語著。
陶器重表情呆滯。
龐家和竇家是姻親,竟然會被竇家四小姐身邊的護衛誤會成了劫匪,還打成了半身不遂有這樣的誤會吧?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忙示意隨從結賬,悄悄地出了茶館。
一陣寒風吹來,卷著枯黃的葉子打在他的腳上,他不由雙手攏在了衣袖裡。
這真定縣又不是竇家的,他就不相信了,問不出那竇家四小姐是什麼樣的人?
陶器重不甘心地帶著隨從漫無目的地在大街小巷轉著,看見一家兼賣茶水的雜貨鋪子,坐堂的是個年過五旬,面目有些刻薄的老嫗,正無聊地在那裡磕著瓜子。
他想了想,走了進去,丟了二兩銀子,叫了兩杯香片。
老婦人知道來了大主顧,兩眼發光,殷勤地送兩塊糕點,一小碟瓜子。
陶器重就問那老婦人:“您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