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插下去,心中痛楚難言。副官再也忍不住了,俯跪於地,抓著被角垂首悲泣道。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此乃古今一大悲。
盛南生卻沒看她,只是轉頭望著密室一角光潔的石壁,若有所覺的樣子。脊樑挺直,如他這樣的人,永遠都是昂首挺胸,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也不願彎腰低頭。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石壁,越過了楚京,看向楚江上遠遠而來的秦國水軍。
那裡有一艘艘的大船載著精兵軍械,船板上站著一個個穿著甲衣鎧甲巡視計程車兵,手持長刀,步步守衛。巨大的浪頭就著勢頭迎面打來卻只能在船角濺起一點水花。那是至柔與至剛的交織,天地偉力與人力的撞擊。
蕭沉淵和易雪歌就在被圍在中間的大船上,那艘大船乃是最大的一艘,雕欄畫壁,猶如騰龍在江上騰飛。易雪歌實在不能安坐,從船艙中走出,看向這似曾相識的楚江。
江水滔滔,波濤滾滾,故國便在不遠之處,隔江遠眺。
她從這裡別國出嫁,甲士開路,玉麟相送,浩浩湯湯的楚江送別遊子的母親,在她身後依依不捨。蕭沉淵也曾親口許諾要送她歸國。只是,她從未想到有一日會以這種方式回來,帶著秦國的數十萬大軍,橫渡楚江,劍指楚京。
蕭沉淵從後面走近,雙手環抱住她,伏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易雪歌垂下眼,沒去看他,只是輕輕的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能夠評價此事對錯的,只有天下的百姓和後世的那些人。”他緊緊的抱住易雪歌,猶如抱住自己的肋骨,鑲回體內,輕聲細語,“能夠評價我對錯的,只有你。”
“可是,哪怕我覺得你做錯了,你也不會停手不是嗎?”易雪歌淡淡一笑,情緒難辨。
蕭沉淵沉默片刻,低頭吻了吻她的面頰,江風吹過拂起那縷縷烏髮,唇上觸到的肌膚便如冰雪一般清透冰涼:“吾獨一妻,江山仍在,南楚血脈不絕。”
易雪歌緩緩合上眼,伸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腰間的手。指尖冰涼卻有熱血滾燙。
這是他們此生攜手的序章,史書上宏大篇章的開幕。從此以後,他們的名姓將如明月星辰一般永不分離,他們的血脈也將與這江山一樣綿延百年。
光華二年,盛武侯亡於楚京,楚國再無名將矣。帝攜後共渡南江,揮兵南下。楚國遣使言道:“願稱臣事大朝,冀全宗祀。”時帝已遣幽州團練使程節率師先出幽州,永安侯許靖、幽州刺史裴永道率舟師繼發。及是,又命山南東道節度使田石等率師,水陸並進,與楚信使同日行。
秦師次採石磯,作浮橋成,長驅渡江,每歲大江春夏暴漲,謂之黃花水。及秦師至而水皆縮小,人皆異之。及渡口,楚軍傾火油焚北船,適北風反焰*,楚軍大潰,楚京益危蹙。秦師不傷百姓,連越諸城,晝夜不休,直逼楚京,遂至。王師屯城南十里,閉門守陴,楚帝猶不知也,楚軍聞訊敗走。老弱外皆募為卒,民間又有自相率拒敵、以紙為甲農器為兵者,皆出捍禦,然實皆不可用,奔潰相踵。
城中米鬥萬錢,人病足弱,死者相枕籍。楚帝兩遣使納貢稱臣,皆不報。冬十一月,白虹貫天,晝晦。乙丑,城陷,數百將士力戰而死。勤政殿學士五人皆自縊死。楚帝帥司空、知左右內史事姜雲等肉袒降於軍門。
至此,天下終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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