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中提煉出鐳的那許多噸瀝青。居里夫人所做的努力跟他的成就十分相像,梅森想。
梅森想像著萊克特博士在黑暗裡發出熒光,有如居里夫人實驗室裡的小瓶子。那可是他全部的搜尋和花費所得到的果實。他想像著豬群吃飽了萊克特博士的肉回到樹林裡去睡覺的樣子,豬肚子裡發著光,像裝著電燈泡。
那是星期五的黃昏,天快黑了。農莊工人都已走掉,誰也沒有見到貨車到達,因為貨車並不是從正門,而是從梅森當做入境道路的防火路進來的。縣治安官和他的部下草草完成了他們的搜尋,在貨車到達倉庫之前早已離開。現在大門上有人守住,麝鼠農莊只剩下了一支可靠的骨幹隊伍。
科德爾在遊戲室的崗位上——接替他的人要半夜才開車來。瑪戈和莫格里副治安官跟梅森在一起。為了哄騙縣治安官,莫格里還戴著警徽。那幫職業綁匪在倉庫裡忙著。
到星期天晚上一切就會結束。所有的證據不是給燒掉了就是在16頭豬的肚子裡蠕動。
梅森相信他能夠從萊克特博士身上取點美味給海鱔吃,也許是鼻子。然後梅森就可以一連多年看見那兇狠的綵帶不停地畫著8字,想像著那永遠的8字意味著萊克特博士永遠的死亡,永遠的死亡。
與此同時,梅森也明白,心願準確完成也有危險。殺了萊克特博士後又有什麼事可幹呢?他可以破壞一些領養孩子的家庭,可以折磨一些兒童,可以喝混合了眼淚的馬提尼酒,但是那種殘酷的消遣究竟又有多大趣味?
他怎麼那麼傻,要用對未來的恐懼沖淡眼前狂歡的時刻呢?他等待著對他的眼睛的小小噴射,等待著護目鏡上的霧散開,然後向管子裡的開關吹氣:他任何時候只要高興就可以開啟錄影監視器去看他已經到手的獵物……
第八十二章
梅森倉庫的飼料室裡滿是炭火氣味和動物與人滯留未散的氣味。賽跑馬快影的長骷髏頭骨上方亮著火光,戴眼罩的馬頭骨望著這一切,像上帝一樣空虛。
卡洛在燒著一個鐵片,已燒成了櫻桃紅色;隨著風箱的噝噝聲,紅色的炭火在馬掌匠的爐子裡閃動著,發著光。
馬頭骨下的牆壁上用著萊克特博士,像一幅恐怖的祭壇畫。他的雙臂從雙肩平伸開,被繩索緊緊擁在一根橫木上,粗大的橡木橫扼是小馬車挽具裡的車轅。車轅橫在萊克特博士背後,用卡洛做的鉤環固定在牆上。萊克特博士的雙腿沒有踩著地,被連褲子捆緊了,一圈一圈分開捆好,每圈結一個結,像要燒烤的肉。沒有使用腳鐐和手銬——沒有金屬件,以免傷了豬的牙齒,挫折了它們的銳氣。
爐火裡的鐵片燒得白熱了,卡洛用鐵鉗把它鉗到鐵砧邊,揮起錘子把那明亮的鐵片錘成了鉤環。鮮紅的火花在昏暗裡飛舞,跳到他的胸膛上落下,跳到萊克特博士吊著的身子上落下。
梅森那架在古老的工具之間顯得奇特的攝像機,從它那蜘蛛腿一樣的金屬三腳架上窺視著萊克特博士。工作臺上有一臺監視器,現在暗著。
卡洛再一次燒好鐐拷,匆匆跑去,趁它還發光柔軟時把它固定到叉車上。他那錘子的聲音在高敞巨大的倉庫裡迴響著,錘音和它的回聲,當——當,當——當。
草料樓上傳來刺耳的吱吱聲,是皮耶羅找到了短波上的足球轉播。那是他所屬的卡利亞里隊在羅馬跟他仇恨的尤文圖斯隊對壘。
托馬索坐在藤椅上,麻醉槍倚著他身邊的牆壁。他那神甫式的黑眼睛時刻不離萊克特博士的臉。
托馬索從被捆住的萊克特博士的沉默中覺出了一點變化,微妙的變化,從昏迷到不自然的自我控制的變化,也許不過是呼吸聲音的變化。
托馬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倉庫叫喊。
“Sista svegliando(他醒過來了)。”
卡洛回到了飼料室,鹿牙在他的嘴裡露出又收回。他拿著兩條塞滿蔬菜和雞的褲腿,把褲腿在萊克特博士的身上和腋窩裡擦著。
他讓自己的手小心地躲開了萊克特博士的嘴,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髮,把他的頭抬了起來。
“Buona sera,Dottore(晚安,博士)。”
電視監視器上的揚聲器咔啦一聲。監視器亮了,上面出現了梅森的面孔……
“開啟攝像機上方的燈光。”梅森說,“晚安,博士。”
博士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卡洛覺得那魔鬼的眼裡閃出了火花,不過也可能是火光的反光。為了對抗那邪惡的眼睛,卡洛畫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