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確實該委婉地提醒提醒他。
然而他卻並不在乎,對著阿麼的好心,他只是露出了一個不淺不淡的笑,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就這麼笑著,好像對他行為可能帶來的一切後果,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阿麼覺得自己越發看不透他了。就好像他將自己隱在了一層霧後,即便坐得再近,中間卻總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再也不能彼此開誠佈公的懇談。
周盈將這種感覺稱為“成長”,阿麼雖然不太明白她口中所謂“成長”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他心中很明白,這樣的成長,他不需要,也避之不及。
一萬七千兩銀子買了三十二匹有價無市的流光錦,這個從天而降的大便宜讓周盈很鬱悶。
千金布莊的老闆以“摳”出名,先前為了這批布料的價格,周盈與他死磕了許久都沒磨下一兩銀子來。眼下這麼大手一揮地主動降了近一半,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佔便宜也要有個度。便宜大了就很有可能是個陷阱,千金布莊的老闆咬緊了牙關怎麼套也不說背後摻和一腳的人是誰。但周盈也不傻,何況這人留下的破綻實在是明顯——三十二匹流光錦價格當是三萬三千兩,布莊老闆只要他們一萬七千兩,那就代表著剩下的一萬六千兩已經有人提前為他們墊付過了。
一萬六千兩,這麼個齊整的數字,周盈禁不住懷疑:若是她眼下到布莊的銀庫中看看,說不定連同她送銀子時的木箱子都能順道找回來。
這個蘭若,當真是想要與她糾纏不清了麼?
鬱悶地在賬房中算銀子,門口傳來不緊不慢地敲門聲響,周盈朗盛道了聲“請”,越歌的聲音便從門外柔柔傳來。
“宇文公子,裡面請。”
周盈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看著越歌帶著一個樣貌秀美的年輕男子走進來,男子個頭與阿麼差不多高,年紀看著應當比阿麼要長一些,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成熟的穩重,對著周盈拱了拱手。
“這位應當就是周公子,幸會。”
周盈也同他拱手相讓,一雙眼睛瞟向越歌,越歌會意,溫聲道:“這位是西陽公宇文大人。”
周盈會意,雖說她不清楚“西陽公”到底是個什麼爵位,但宇文字就是皇族的姓氏,尊貴自不在話下,況且面前之人身如修竹,容貌俊朗,舉止從容大度,越歌又是這般謹慎,便斷定此人身份定然不俗,愈發客氣有禮,微微躬身道:“見過宇文大人。”
“周公子不必如此拘禮,此番來本就是我叨擾,怎敢受公子的禮。”宇文溫言辭和緩,文質彬彬,沒有一點皇權貴族的傲氣,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如沐春風般,很容易就忘卻了他身份的壓力。
周盈將他請到了賬房裡間的小閣中,落座後宇文溫便說明了來意。
“錦雲衣閣名聲在外,聽說這其中的功勞周公子要獨佔鰲頭,在下此番來是想勞煩周公子為我家夫人量身做一套華服,再過一月便是她的生辰,我想在生辰之日送給她。”
“這個好說,廳中的衣裳,大人看上哪一件,我們便可按照夫人的體態來量身定做一件,必定保證能在大人需要之前完工。”
宇文溫緩緩搖了搖頭,道:“廳中衣裳雖然華美,但我只想要一件獨一份的送給我夫人,不情之請,還勞煩周公子費心,事成之後在下會奉上豐厚報酬來答謝。”
原來如此。
周盈淺淺地笑:“大人這般有心,在下也願意做這等趁人之美的好事,夫人的華服在下接下了,壽辰前必然如約送到,至於報酬,只消按照閣中常規價格便是,只是恐怕要勞煩夫人同來衣閣中走一遭,好讓在下看一看怎樣的服侍才能襯托出夫人的風姿,方能量體裁衣。”
“這個恐有些困難。”宇文溫淺笑道:“此事她尚不知情,我也打算一直瞞著她,等到生辰之日再送上。”他說著從胸口處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地紙,攤開來,是一副美人圖。
“這圖上的女子便是我夫人,周公子聰穎過人,想必見到此畫心中就有了乾坤,而量體裁衣,夫人體態與這位越歌姑娘很是相似,只消在兩肩和腰稍稍收幾分便可。”
周盈掃了一眼那畫上的貌美女子,微微思索了一下,衝宇文溫笑了笑:“大人心思玲瓏,有了這幅畫,在下心中便有數了,等到衣裳做好,便會讓人通知大人,還請大人耐心等候。”
“貴衣閣名聲在外,有周公子的保證,在下自然放心。”
越歌將宇文溫送走後,又回到了賬房中的小閣裡,站在一旁看周盈在那提筆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