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城廂南邊,一片草地中,墳頭林立,有的是簡陋的小墳包,有的則是氣派的石頭墳山,眾多墳頭中,兩座新墳並排挨著,宛若孿生的兄弟一般。
墳頭前立著兩塊陰刻的石碑,碑文很簡單,各列四個大字,“劉大之墓”“劉二之墓”,這名一聽,就知道是兄弟。
沈玉先站在兩座新墳前,搖著頭,長嘆一口氣,將手中的酒倒在兩座墓碑前。
酒水滴答滴答的,牽成線,落在地上四處飛濺。
“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沈玉先對著兩座墳沉聲道,說完沉默片刻,他又道:
“但是,我表弟不行。”
微風輕輕地吹過,將沈玉先的話吹得漫山遍野都是,似乎是想要躺在這兒的其他人都來評評理。
“你們倆兄弟一路走好,這年頭動亂不休,你們待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早走一步而已,至少還有快埋骨地。至於我,不定哪天就來陪你們了,到時只怕還得在
沈玉先說著不知道是不是笑話的話,反正旁邊的小草小花都笑彎了腰。
倒完酒,他又拿起紙錢,分別燒給了兩人。
風一吹,紙灰飛卷四散,一點也沒留下,說不好兩人是接受了還是沒接受。
做完這些,沈玉先在墳頭前站了片刻,最終轉身離開,只留下兩個墳頭孤寂地立在墳林之中,無力地望著沈玉先遠去的背影。
在沈玉先處理劉大的首尾時,霞飛路,陳世襄和顧瑾一起來到了星火書店。
有一點比較奇怪,星火書店的生意,平時竟然比有一個美女老闆的三味書屋還要好上幾分,這背後到底是什麼原因,卻是不太好說得清。
或許是三味書屋賣的書籍,相對來說雅了一點,受眾都是多少有些文化的人,這樣的人不少,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多。
而星火書屋很簡單,客人喜歡什麼,他們就賣什麼。
顧客可以在這裡找到唐詩宋詞,可以找到《論語集註》,可以找到《水滸傳》《西廂記》,當然,也可以找到《子夜》《地泉》乃至《金粉世家》,甚至於你可以找到《上海指南》《上海租界問題》等等各種各樣的書籍。
當然,像《地泉》這樣的書,少不了得偷偷地賣。但星火書店有薛翻譯和顧小姐的股份,倒也沒人覺得賣這樣的書影響不好,從而上門找麻煩。
人家書店談生意,你跟人家談政治,那你不是有點過分了嗎。
陳世襄當初建議周明先若開書店,要有一個偏向,或者說特點。如今星火書店賣的書籍種類,陳世襄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有特點。
反正依照周明先所說,他們這是走群眾路線,不管高雅的人喜歡什麼,他們歡迎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賣他們喜歡的書。
他們想學習怎麼做飯,就賣食譜,他們想學怎麼騸豬,那就賣獸醫書籍,這樣說不定還能為掃盲事業做出點貢獻。
當然,周明先原話不是這樣,這是陳世襄自己總結的,不總結還好,一總結,聽著有種紅黨的感覺。
陳世襄來星火書店,是想看看周明先今天會不會有什麼不同,畢竟,叛徒的事,對他肯定會造成極大的衝擊。
任誰知道自己被叛徒給悄悄跟蹤了,想必都會心底慌亂。
在來星火書店之前,陳世襄甚至想過,周明先會不會昨晚就已經撤走了。
叛徒交代了多少組織的情報出去,陳世襄並不清楚,周明先若連夜撤退,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這是最保險、最正確的做法。
當陳世襄在星火書店內看到穿著一身長袍,嘴角掛著歡快笑容的周明先時,他也說不好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反應。或許是有點意外吧。
隨著陳世襄又鬆了一口氣,周明先既然還在,沒有轉移,說明那個大痣男帶來的危害並不嚴重,至少是沒有危害到周明先的安全。
兩人就著書店的事寒暄兩句,周明先便忙店裡的事去了,陳世襄和顧瑾自己在店裡轉了兩圈,然後離開,重回三味書屋。
“我怎麼感覺你這麼關心那個星火書店。”兩人走在霞飛大道上,顧瑾手裡拎著一個小巧的手提袋,她一邊踢著小步,一邊對陳世襄說道。
“有嗎?”陳世襄反問。
“當然。”顧瑾點點頭,星火書店跟陳世襄又沒什麼利益牽扯,他幹嘛這麼上心?連正事都不說。
陳世襄笑了笑,隨口道:“可能因為這個書店是按照我的想法來開的吧,若能做好,也算是驗證了我在商業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