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這裡地方太荒涼了,把人丟下也太不厚道了些,就請他們暫時上船與我們同行,待到了下一個大城鎮時,再把人放下去。在富庶之地落腳,只要有營生的手段,怎麼也比跟我們去流放強,日子要安穩多了不說,等恢復了元氣,也可以託人送信給親人,請他們來接。”
沈氏臉色微微發白,猶豫著遲遲不敢應承,就在這時候,船艙裡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卻是周姨娘的聲音:“二少爺?您這是怎麼了?”接著是宮氏尖利的斥罵:“你怎麼忽然進來了?誰讓你進來的?趕緊給我滾出去”只聽得一陣咚咚聲響,周姨娘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船艙,衣裳前襟溼了一大片,散發著魚湯的鮮味,還有幾塊魚肉屑沾在上頭,狼狽非常。
眾人齊齊望去,正在船頭跟章放說話的玉翟卻猛地跳起,臉色煞白地跑回船艙內,結果被宮氏罵了一頓:“叫你去拿吃食,你卻遲遲沒回來,反而把東西交給那賤人送來,是存心要氣死我麼?”玉翟哭道:“母親,我不是有心的,父親問我話,我就……”
“到底怎麼了?”章放坐在船頭,臉上滿是不耐,“你一早上都神神秘秘的,開飯都不肯出來,我問你是不是兒子的病情有變化,你還說沒有,我不放心,才叫了閨女來問,你罵她做什麼?周姨娘也是好意,見你不去拿吃的,怕你母子倆餓著了,才特地將東西送進去,你又發什麼瘋?”轉頭又問周姨娘:“你好好的叫什麼?可是驥哥兒有什麼不妥?”
周姨娘一張臉白得象紙一樣,整個人都在發抖,聽了章放的問話,也遲遲不敢回答,一轉頭,看到青雀與文虎正站在河灘上呆呆地看著自己,忽然想起他們姐弟倆直到吃飯前都一直待在艙中,不由得眼中一黑,撲了過去,上上下下檢查了個仔細。
章家眾人看得一頭霧水,沈氏卻忽然臉色白了,猛地轉頭看向船艙。官差們呆立半晌,班頭左四卻忽然拍了一把大腿,闖進艙中,又馬上鑽了出來,臉色黑得象鍋底一般,陰深深地看著章放:“你兒子生了天花,已經出紅疹了”
眾人都大吃一驚,章寂離艙最近,雖然腳下不便,但還是硬拖著木桎鑽進艙中檢視,果然發現章文驥正在發熱,而身上、手上、脖子上都是紅點點,忙喝問宮氏:“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宮氏軟倒在旁,自知無法再隱瞞下去了,只得哽咽答道:“早上看已經是這樣了……”玉翟也在旁抽抽答答地回答:“哥哥這幾日一直在發熱,從昨兒開始就燒得神智不清了,吃了藥也不管用……”
“糊塗”章寂怒道,“既然知道他病得重,就不該隱瞞,若是早早請了大夫來瞧,說不定早就有所好轉了”
宮氏痛哭出聲:“父親,也許驥哥兒並不是天花,只是出痘,求求您,千萬別把他一個人拋下……”
當初與沈李兩家同行時,沈君安得了天花,吳克明曾數次威脅要把他拋下,宮氏想必是心裡擔憂,害怕押送自家的官差也會這般處理,又心存僥倖,才會撒謊。
但章寂還是怒氣難消:“這樣的重病,若能早一刻請大夫來瞧,便有多一分病癒的把握,你一昧隱瞞,就不怕耽誤了孩子?”
宮氏痛哭:“媳婦兒怎敢隱瞞?只是想著,好歹要捱到銅陵,見了媳婦兒的姨媽姨父,才好給孩子請大夫,有人幫襯著,治病休養也便宜些。”
章寂憤怒地直跺腳,陳大志與其他差役們商量幾句,便上前道:“老爺子,令孫這病怕是早在池州前就被沈家那孩子過了病氣,這幾日在船上,我們都湊在一處,也不知有幾人受了感染,這樣的大事可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必須儘早處置”
章家人聞言臉色都是一白。沈君安是親戚家的孩子,他得病,章家人還可以冷眼旁觀,但章文驥卻是章家二房嫡長子,章家年輕一代的子弟中,最受看重的除了文龍便是他了,若真有個好歹,叫人如何忍心?於是各自心中對沈家的怨念又添了幾分,若不是沈君安得了天花,章文驥又怎會被傳染呢?
明鸞轉頭看了沈氏一眼,想知道她心裡可會有所愧疚,卻看到她扭頭看著河灘上那對甥舅,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第四十一章 彭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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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彭澤
文驥天花病發的訊息瞬間傳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官差們都氣得直跳腳,連船家也連聲說晦氣,不肯再接這批客人,生怕自家的船沾染了病氣,被官府知道了要燒掉。宮氏唬得跟什麼似的,連連哭著求他們不要把自家趕下船去,又向官差們解釋兒子只是生水痘,並不是天花。
但差役們哪裡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