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天天伴於張延成左右,如何羞辱都只是默默承受。張延成便也以為林禾理當如此,就如同那些被慣常驅使的家奴,任打任罵,求饒大哭一場之後,只要還活著便抹了眼淚繼續幹活。
只是林禾從不求饒,痛極了也只是咬牙強忍,連呻吟之聲也是不肯多出。張延成容不得這突兀,所以下手一般也是極重極毒。總是想著法子把他也變得和其他家奴一樣。
這些年,皇上迫他,他夾在兩人之間,皇恩不敢相負,張延成卻也不可相害,苦苦周旋早已累了,他多想好好睡上一覺,可是張延成總不讓他如願,平日裡總有做不完的活兒,稍不留神,便借了由頭的打他,給最好的藥卻總不給他休養的時間。
跟王爺解釋清楚吧?
王爺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就算給,王爺也不會信他的話,就是信了,這些年這般的相處,我們如何又能回到以前那般?
哀莫大於心死。
這世間他最貪戀的情感也是無望,這軀體如何受折辱又有什麼關係。
“林公子,林公子。”
蘭有善扶著他的肩,他們分開時,他為他送行,那時的他舞勺剛過,粉雕玉砌,扶著肩,軟軟的還有些肉感,如今握來,竟是瘦了大半。
“林公子,等進了京,我問皇上討了旨,你便隨我吧。我定不虧待與你。”
林禾心下好笑,張延成把我當家奴,你卻也不一定當我不是。如何好好的人可隨你討要的?
蘭有善將他扶起,小心撫了膝蓋上的灰塵,又拉著他坐在一邊。
目及宣紙,回起進屋時,見得林禾在案前提筆,便問:“剛剛想寫什麼?”
“奴才罪當不赦,在擬議罪的摺子,求皇上懲處。”
蘭有善本欲撩開林禾額上青絲的手僵在半空,順勢一甩,綢質廣袖獵獵作響,腳步後退,轉頭便走了出去。
呵呵,我到底還在期待什麼?
蘭有善嘴角微抽,同樣的五官,同樣的輪廓,此刻卻因為眼角下垂,原本刻板的臉上平白的多了幾分悽哀之感。他本是儒家出生,言行都講究個端方,如今這般腳步踉蹌,前跌不穩的,倒真極是少見的。
林禾看著褐色袍子漸漸融入餘輝之中,兩頤微揚,卻是怎麼看也不得有半分笑意。
低頭,又去執筆。
敘的不過是抗旨不從,罪無可恕之類。
閒了筆,又審了一遍,自己也覺得真是十惡不赦罪當萬死了,才滿意的收好封口。
第 17 章
林禾跪在書房之外。身上只裹了一件單衫,晚風一吹,那寒凝冷冽之氣便像是從骨子裡鑽出來的一樣。他不知道還要這樣跪多久,只覺得時間也是停滯不動的,連半點盼頭也是尋不得。
晚上正朦朧半醒的時候被人從床上架了出來,意識還不得清醒,便覺雙腿猛的一痛,屈跪在地,就再也不得來個人理他了。
書房的燈一直亮著,寒風在半開的窗中來回穿梭,燈火恍惚搖曳,帶著整間屋子飄忽不定的晃悠。
年關將至,這會子回京,左右是在那裡過了,京裡府邸管事縱使得伶俐,但此次去的突然,不防也有佈置不周全的地方,太后皇上各處長輩外戚少不得要備些禮品物什,還需是青陽獨有的才算得上心意,前些日子幫王爺置辦下的幾身衣服看王爺算得可心,得一併收拾了帶著……
“在想什麼?”
張延成湊到林禾面前。披著灰白裘袍,內襯也不過一件單衫,臉色蒼白,聲音低沉沙啞,真就好似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林禾回神。看清是張延成,先是一喜,怎生的就喜自己卻也不清楚。就如同深處冷冽冰窯,突然看到陽光傾灑一般。
“王爺,這麼冷的天怎麼就到外面來了?”
張延成冷哼,臉色端是難看到了極處,平日裡,他折辱林禾時,臉上多少有些玩味,此刻卻是憤怒痛恨,或許多少還參雜著必致人於死地的殺伐之氣。
一把抓起林禾的頭髮,把人硬是扯了起來。
林禾被扯得生疼卻也不敢反抗,只由著他擺弄。
“想死是不是,本王便能成全你,何必又去求別人。”
林禾嘴角輕揚,笑容柔和而慘淡。
“奴才知錯,謝謝王爺成全。”
張延成卻是一愣,手上的動作也是放緩了不少。
他有多久不曾看到林禾對著他笑了,當年那個喜性善笑的孩子再一次對著我笑,竟是這般慘然的模樣,那種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