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木匠,砍了這麼多樹。
我說我還是不說的好,說了怕嚇著你。
英兒看著我,大眼撲閃撲閃的。
我說,打棺材。
她問給誰。我說給我曾祖父,說著順手指了指我曾祖父住的屋子。
英兒說,他還那麼硬朗,怎麼就給人家準備這個東西呢?
我回過頭,看見秦三老漢站在曾祖父的門口,正一邊打哈欠,一邊看著我們。我笑了,說那不是我曾祖父,我曾祖父正躺在床上呢。
英兒說,他躺在床上幹什麼?病了?這些藥就是給他吃的?
我說這些藥是給我吃的,我病了,我曾祖父躺在床上,是因為他實在太老了。
英兒“哦”了聲,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幾個木匠,轉頭問我,這麼多木頭,都打棺材?
我點點頭。
英兒驚愕地看著我。
我肯定地點點頭說,你說的是對的,都打棺材。
英兒坐了一陣,擱下杯子,就要走,說回去了,車子在大路上等著呢。
王天棒破著嗓門,喊我的母親,客人要走了,你快過來幫你兒子留留客人啊。
我母親嘀咕了一句什麼,好像是在罵王天棒,王天棒咯咯地笑起來。
出了門口,英兒回頭要我不要送她。我說這肯定得送送,鄉村裡不比城裡,野狗多,要是躥出來一條,咬了你,還得打狂犬疫苗,那可是每天一針,要連打一個多月呢。
英兒笑了,說,我也是農村裡的呢。
我說,你們那裡不同於我們這裡,我們這裡的野狗特別多,光是去年就有五個人被咬了,而且其中有三個是和你一般大的姑娘,你說奇怪不奇怪,為什麼那些野狗專挑長得好看的姑娘咬呢?而且越是漂亮,它就越是咬得狠!
肉米 17(2)
英兒掩著嘴,吃吃地笑。
英兒不答話,我也不能像個白痴似的自顧自地嘮叨,我得重新找到能讓她摻和進來的話題。於是我問,蕭樹找你的時候,跟你說多少錢一個月啊?
英兒瞥了一眼我,問,他沒跟你說麼?
我說那是他給拿錢,我沒問。
英兒說,一個月五百塊,比給人當保姆強多了。
我故作驚訝地說,才五百塊?這個蕭樹,也太小氣了嘛,現在五百塊一個月,在愛城那地方怎麼混得下去呢?又要吃又要喝的。
英兒不好意思起來,說,五百塊錢算是夠多的了。
我說你可別這麼認為,你要知道,你乾的那活兒,叫我拿一千塊錢出來我也願意啊。
為什麼?英兒歪著腦袋看著我。
我說,你可不知道你現在對我多重要啊,要那燈熄滅一盞,我就完了!我的未來和希望都掌握在你的手裡呢。
英兒緊張了,說,我得趕緊回去了,早上添的油,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好多呢。
我說,你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
英兒說,是啊,除了出去買菜和上廁所。
我說你晚上睡哪裡呢?是我的那張大床嗎?
英兒的臉一下子緋紅了,不好意思起來。我裝著沒看見,嘆息一聲說,真是難為你了,一個人守著那麼些燈,晚上孤零零的,我也不知道那靈驗不靈驗,不過這幾年也確實運氣太背了,哎,試試吧。
英兒說,我沒想到你這個大作家居然也相信這些。
我眼睛一亮,她居然叫我大作家,這麼說,也是我的讀者咯。我故作驚奇地看著她,問,英兒,你看過我寫的東西?
英兒說,沒事我瞎翻翻。
我趕緊問好看麼?你都看了什麼?
英兒說,我就瞎翻翻,沒看出來好看不好看。
她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讓我有點洩氣。這時候她一笑,說,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
我問在什麼地方?
英兒說先是在學校裡,你來我們學校給圖書館捐書,你還講了話,然後是電視裡,那天捐書的事上了新聞,我算是看見了你兩次。
在快走到大路上的時候,我輕輕扯了一下英兒的衣角,叫她等一下。我從口袋裡摸出五百塊錢,塞到英兒的手裡,她就像捏著一條蛇似的,嚇壞了,要還給我。
我語重心長地說,英兒,你就收下吧,別嫌少,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我這是感激你,沒其他的什麼意思。
英兒的額頭上沁出密密的汗珠,著急地說,可是人家蕭樹叔叔已經給了的,而且我們原來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