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也是抿唇嘆氣,“女子心性辣烈至此,這二人更像作困獸之鬥,她怕是恨著帝皇。”
鍾離爾長出一口氣,輕輕笑道,“許是吧,愛有多深,恨便有多重。宮廷之中的可憐人,權勢和情愛無法兩全,生生逼瘋了自己,退路都不要了。可就算這般,也不見得她會有多痛快罷,不然如何終日酗酒呢?”
清歡想了想,搖了搖頭,她困惑看著鍾離爾道,“娘娘,奴婢覺著,其實這皇帝與徐妃,倒更像是深愛著彼此……”
鍾離爾驀地抬眼看她,眼睛裡攢起些許光亮,“你是覺得,梁元帝對徐妃太過容忍了罷?”
清歡應聲點頭,“若非如此,這等奇恥大辱皇帝都受了,又是為何呢?娘娘從前說起過,男子若是真負心了,定是對糟糠之妻不聞不問,置之不理的啊。這徐妃酗酒後還能每每吐在梁元帝身上,有機會借半面妝羞辱他,不正是說明皇帝還會去瞧她麼?”
鍾離爾沉默半晌,輕聲道,“許是如此罷,二人年少結髮,肯定有過一段鶼鰈情深的好時候。只後來,梁元帝的愛妾王氏生子去世,又加上徐妃的的兒子忠壯世子過世,忍耐已久的皇帝終是逼令她自殺。徐妃自知難活,投井去了,梁元帝言其為出妻,便將屍骨還給了徐家,末了還寫了篇《□□秋思賦》以折辱。”
阿喜輕聲一嘆,“不論愛過沒有,到最後,怕真是丁點兒情意也不復了。”
鍾離爾瞧著她安慰一笑,“情之一字,本就脆弱難言。憑後人如何訴說,斯人已逝,也難再繪出半面妝的景況了。”
清歡聽後忽地默不作聲,馬車方出了城一段兒,官道上因著前幾日下了場秋雨,城外的道路頗為些泥濘難行。不多時車輦忽然停了,清歡忙打了簾子想一探究竟,遠瞧著一個宮女匆匆跑來。
清歡定睛一看,竟是翊坤宮的荷月,跳下車去道,“荷月妹妹,可是貴妃娘娘差你來的麼?”
荷月給清歡行了個禮,面露為難道,“清歡姐,實不相瞞……這路實在難行,貴妃娘娘的車輦不若皇后娘娘鳳駕富麗,娘娘先行過後留下的車轍印,咱們娘娘的車馬總是陷進去……”
清歡難料她竟說出這樣的話,前頭是皇上御駕,後頭是六宮嬪妃同文武百官,鍾離一族甚至也在其中,荷月言下之意是要讓皇后給貴妃車駕讓行不成?
清歡冷笑一聲,“這怕是幫不了荷月妹妹了,怎麼,翊坤宮趕馬車的太監可是沒長眼睛麼,既然知道馬車難行,不知道避讓皇后鳳駕的路麼?”
荷月又道,“不敢走得太慢,怕拖了隊伍,咱們也是沒轍呀。”
清歡一個氣不過再要開口,馬車裡鍾離爾卻淡然道,“清歡,讓小令子把馬車趕到一旁,請貴妃先行罷。”
清歡不可置信回過頭去,隔著簾子,她瞧不起裡頭鍾離爾是何種表情,轉頭瞧了眼喜笑顏開略略福身謝恩的荷月,正緊緊攥了拳頭,又聽鍾離爾道,“回來泡杯茶罷,咱們剛好藉著這時候歇歇。”
清歡重撩開簾子上車,見皇后又拿了書靠在圍子上,滿不在乎的模樣,驀地紅了眼眶,氣不過道,“她是專門挑這個時候生事的,娘娘讓她作甚?”
鍾離爾執書好脾氣瞧著她,“你也知道是專門的,既然她非要在所有人面前演這一齣戲,若是本宮不讓,一會兒鬧到皇上那去,皇上該如何說?本宮何嘗沒想過不讓又如何?只若是皇上開口命咱們讓,豈不更難堪。輸她一時罷,咱們鍾離家如今的確得規避她祁家鋒芒,若是硬碰了她這個針尖,一會兒到了獵場,怕是後患無窮。”
阿喜遞了杯茶給清歡,笑道,“知道你心理不忿,咱們哪個能咽的下這口氣?不過娘娘思量必定周全,你莫要再說什麼,惹得娘娘心裡難受了。”
鍾離爾翻過一頁書,唇邊是帶著笑的,目光卻久久停在一處。
這等羞辱,這會兒怕是後頭文武百官都傳遍了。
皇后鳳駕跟在貴妃後頭,身為中宮如何能忍?
可她安慰清歡,何嘗不是安慰自己,不忍又能怎樣呢?與其被人逼著退讓,不如她自己放手不爭了罷。
時移世易,鍾離一族被祁家壓得狠了,她不避讓,又當如何?不止這一件事兒要讓,這趟秋狩,鍾離家上上下下大好的男兒要讓,秋狩不得風頭盛過祁家。母親嫂嫂一干女眷也要讓,哪怕鍾離家的女人骨子裡天生傲氣,也須跟著旁人閒話家常處處稱讚祁家的女人。
她指尖緩緩收縮在紙張上,心頭似被千斤巨石碾過。
不多時,貴妃車輦由太監宮女前呼後擁著,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