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萇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之中迴盪著,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也不知道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這個絕代的梟雄再一次地運用了蠱惑人心的權謀之術,即使是他的親生兒子,對父皇的這些話,也是難辯真偽,包括趙遷在內,所有的臣子們全都齊聲道:“陛下雄圖,非為外人所知也,萬歲,萬歲,萬萬歲!”
姚萇在說了這些話之後,也許是覺得多年來在心中的鬱悶之氣,一吐為快,又或者是看著殿內這些人不知哪個是忠,哪個是奸,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罷了,今天是慶功大宴,諸位臣工跟隨朕征戰多年,終於可以喘口氣,不談這些敗興之事,朕今天有些不勝酒力,各位繼續暢飲吧,朕先回了。”
所有的臣子們站起了身,再次拜倒,齊齊地恭送姚萇。
尹緯看了一眼身邊的姚興,低聲道:“太子殿下,可覺得陛下今天有些不尋常呢?”
姚興點了點頭,回道:“是啊,以前父皇是個殺伐果斷,不受任何拘束的人,甚至可以不去理會天神的憤怒,可是今天,卻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依尹尚書看,是何原因呢?”
尹緯低聲道:“其實,從上次大敗苻登之後,在營中的對話,就感覺到一些不對勁了,似乎,陛下是在安排身後之事。”
姚興的臉色一變,幾乎要叫出聲來,最後還是左顧右盼了一陣,發現沒人在看向自己這裡,才低聲道:“尹尚書,慎言,父皇正當鼎盛之時,怎麼會…………”
尹緯搖了搖頭:“畢竟陛下也是年過六旬了,在人前他會顯得強硬,而一些殘酷的手段,也是為了在這個背叛成性,無忠義可言的亂世之中,自保而已,可是今天他提及了阿兄,提及了苻堅,說明他的內心裡還是不安,做的那些事情,他也知道人神共憤,但是現在大業初定,也許就會想著這些業報了。”
姚興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他是我的父皇,天下人都可以罵他,但作為兒子,我不可以。”
尹緯嘆了口氣:“所以陛下是有意把惡事壞事都由自己來做,而把好事,積德行善的事交給你,因為,所有的罪惡,會隨著人的離世而結束,但是其他人,還會繼續活下去,大秦的創立,充滿了血腥,陰謀和殘暴,可是以後坐天下,得要人心向善,切不可用這種辦法來治國。陛下已經在為這些事做準備了。”
姚興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一邊的趙遷,說道:“是啊,趙御史今天這樣公然頂撞他,要是換了以往,只怕早就斬首了,可是今天卻是可以笑而賞之,父皇看來是要改變風格了,這個時候,作為太子,我應該更加努力地去助他,而不是做別的事情。”
尹緯低聲道:“苻登雖然受到重創,但未消滅,你的幾個皇叔都手握重兵,他們只服陛下,並不一定對太子服氣,如果陛下此時出什麼事,只怕是內有紛爭,外有勁敵,一個不留意,陛下辛苦創立的基業,有傾覆之險,還請太子以天下蒼生,關中百姓為念,早作準備。”
姚興嘆了口氣,看著姚萇離去的方向:“此事,等明日父皇酒醒之後,再作商議吧,我願領兵去平定隴右,消滅苻登,為陛下徹底解決外患,其他的事情,暫時不用多提。”
尹緯的眉頭一皺:“太子,你真正的敵人不是苻登,而是…………”
姚興站起了身,擺了擺手:“尹尚書不必多言,慕容家兄弟子侄爭鬥的事情還在眼前,我們姚氏羌族創業不易,當引此為戒!”
他說完,也不再看尹緯一眼,轉身向殿外走去,大殿之中,依舊談笑風生,只是很難有人聽到,尹緯在角落裡發出的一聲深深的嘆息。
姚萇睡得很香,很美,自起兵以來,十年光陰,他都沒有睡得這樣香過,這一夜,他夢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他夢到了父親,夢到了兄長,夢到了苻堅,夢到了徐嵩,夢到了苻登,隨著這一個個恩人,仇人,親人的浮現,他的表情也一變再變,時而陰狠,時而純真,時而大笑,時而流淚,直到最後,迷霧之中,一個影子,緩緩地向他走來。
四周都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姚萇彷彿置身戰場,金鐵交加的聲音,伴隨著喊殺聲與慘叫聲,響成一片,這是姚萇最熟悉的聲音,他感覺自己提著劍,騎著馬,在來回賓士著,可是這個神秘的影子,始終揮之不去,無論他跑到哪裡,都跟著自己,似遠似近,不可捉摸。
姚萇突然一轉身,對著身後的迷霧,大聲吼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出來,出來,出來啊!”
戰火迷霧之中,漸漸地走出了一個影子,是個女人,她的身上,一絲不掛,而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