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無比地嘈雜,慕容超的吼叫聲如此地可怖,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迴盪著:“繳械,不交女人,繳械,不交女人,誰要我們大燕的女人,誰就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冰冷的槊尖,狠狠地頂到了劉裕的右胸,如果不是內襯的精鋼軟甲,這一下肯定也能把他扎個透心涼,但是他仍然感覺到這尖銳的槊尖,紮在自己身體上的那感覺,一如當年在烏莊時,被那奪命一矢射中時的感覺。
可是,那尖銳刺痛的感覺,只有開始的那一下,漸漸地就消散了,儘管硬硬的東西仍然頂著自己,但是慕容蘭那溫熱的身體,撞在自己懷中的感覺,卻是超過了這冰冷的槊鋒,而一口鮮血,則直接噴到了劉裕的臉上。
劉裕忽然意識到,這一頂之下,把這一記飛槊,重新頂回到了慕容蘭的體內,無異於狠狠地從她的背後,抽出了這根飛槊,甚至,超過慕容蘭的肩頭,他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這根沾滿了鮮血的槊杆,足有二尺多,就這樣在慕容蘭的右肩胛骨那裡,微微地晃動著,血珠子串成了線,還在沿著槊杆下流呢。
劉敬宣的聲音也在前方吼起:“狗日的,混蛋,保護大帥,保護大帥,保護蘭公主!”
向彌那巨大的身形,連同他那身上那股子熟悉而濃烈的男人味道,鑽進了劉裕的鼻子裡,天光一下子昏暗起來,那是向彌手中舉著的大盾,擋住了日光,“嗚”的一聲,那是飛槊劃過長空的嘯聲,連同著擊中大盾盾面時的巨響,連同著向彌的腳步給生生擊得在地上劃出半尺之遠時,那軍靴劃地時的淒厲叫聲,最後跟向彌的吼罵之聲混在了一起:“狗日的,看老子不殺光你們,頂盾,頂盾,頂你奶奶個盾啊。”
孫處的叫聲在邊上響起:“鐵牛,別犯傻,快拉走寄奴哥啊。”
向彌的吼聲越發的嘶咽,帶著幾分哭聲:“拉你奶奶個頭啊,沒看到大嫂成這樣了嗎你小子有說話的勁快給我衝啊,衝上城頭,殺了這些烏孫狗賊,別讓他們再他孃的射…………”
“彭”地一聲,又是飛槊狠狠地擊中盾面的聲音,向彌的悶哼聲中,一根槊杆,就擦著劉裕的腦袋上不到半尺的地方飛過,他的新郎官帽,被直接帶飛,一頭的亂髮,頓時披散了下來,垂到了慕容蘭那秀麗而慘白的臉上,而這張臉上,美麗的一雙大眼睛,仍然飽含著愛意,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劉裕。
賀蘭敏的哭聲也在劉裕的耳邊傳來:“劉裕,這裡太危險了,快抱著阿蘭離開吧,你就是不為你著想,也要想想你的兒子啊。”
慕容蘭輕輕地動了動嘴,咯出一股鮮血:“敏敏,你,你快走,走啊。”
賀蘭敏大叫道:“不,好姐姐,我不走,我說甚麼也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慕容蘭搖了搖頭:“記得,記得你的話,你要,你要用命來保護,保護小義真,走,走啊。”
賀蘭敏咬了咬牙,從地上跳了起來,緊緊地抱著正在哇哇大哭的劉義真,向著後方頭也不回地跑去,幾個盾衛飛快地撲到了她的身後,舉著盾,倒退著向後,任憑那空中飛舞的斷槊在四周不停地落下,也是拼死掩護著這個女子,還有她懷中的孩子。
劉裕的虎目含淚,一滴滴的淚珠從他的眼中落下,滴到慕容蘭的臉上,他的耳邊傳來慕容鎮在百餘步外的怒吼聲,以及人馬的嘶叫之聲:“衝啊,殺劉寄奴,殺劉寄奴啊!”
鮮卑人的哭喊之聲,響成一片,到處是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們的慘叫聲:“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快閃開,閃開,跑啊,快跑啊。”
而劉敬宣的厲吼之聲,也是在這一片兵慌馬亂之聲中,格外的明顯:“放箭,放箭,別讓騎兵突擊近前,盾槊手上前列陣,快,快啊!”
可這外面的一切,劉裕已經漸漸地聽不到了,風聲,殺聲,慘叫聲,整個世界對他來說,已經不復存在,他的眼中,只有這個躺在自己懷裡的女人,只有這個陪他二十多年,與他無數次生死與共的女人,只有這個跟他愛恨糾結,相愛相殺了一生的愛人,也只有這一刻,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多麼地愛這個女人,多麼地不想失去她,在即將跟她永別的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就如同在這些盾牌之下一樣,沒有了任何的光明。
慕容蘭的眼中,神光開始發散,她吃力地抬起了手,撫著劉裕那失聲痛哭而淚水成行的臉:“狼,狼哥哥,別,別這樣,你,你是大英雄,你不,你不可以哭,不可以讓人,讓人看到你的,你的脆弱。”
劉裕拼命地搖著頭,緊緊地抓著慕容蘭的手:“我聽你的,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