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東岸,八公山。
密密麻麻的北府軍陣前,瀰漫著重重的殺氣,在劉裕前往敵營談判的時刻,八萬多北府軍計程車兵,沿著二十多里的河面,分成左中右三軍,一字排開,對面的秦軍也已經列陣完畢,雙方的戰士開始作戰前最後的準備,秦軍那裡,各部各族的巫師們開始揮舞著手中的法器與樹葉,在每個跪在地上的戰士頭上掃過,賜與他們精神上的慰藉,而對面的北府軍戰士們,也多單膝下跪,任由那些手持法鈴的天師道人們,一一掃過,更是有不少人直接飲下苻水,當他們站起身時,眼中已經開始泛起紅光。
八公山上,謝玄盤膝而坐,這會兒的他,已經脫下了將袍大鎧,一身的絲綢長袍,羽扇綸巾,頭戴沖天逍遙冠,在他面前的小几上,擺著一副上好的古琴,看起來古蹟斑斑,而一端的顏色,更是極為深邃,看起來與周圍的那木色不太一樣,在站在一邊的劉裕看來,更象是有些燒焦的樣子。
謝玄閉著眼睛,伸手微微地在琴上撫了一下,低沉而悠揚的聲音一下子迴盪了起來,即使劉裕的耳膜,也是一陣鼓盪。
謝玄眯著眼睛,微微一笑:“小裕,你可知此琴的來歷否?”
劉裕搖了搖頭:“卑職愚鈍,對於這些音律之事,一概不知。只是玄帥所用的古琴,自當是極好的。”
謝玄的眼睛微微地張開,看著面前的這架古琴,喃喃地說道:“此琴名為焦尾,乃是東漢末年的名士蔡邕所制。相傳蔡邕為人正直,得罪了朝中奸臣,只好辭官出奔,來到這吳地隱居,有一天,正在長吁短嘆,憂國憂民之時,卻聽到房東婦人在做飯時,把桐木扔進灶中,而燒木的聲音可以聽出,有一塊極好的桐木,正在燃燒。”
“小裕,需知音律一途,與劍術相當,講究的是手腕之力與胸中之氣的結合,就象名劍客需要寶劍一樣,名琴師也需要質地上好的琴,而這琴道,除了琴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木質,如果木的質量好,那琴絃在振動之時,回顫,抖音之聲將如同天籟一般,是以上古名劍可遇而不可得,上古名琴同樣是上天賜與人間的神物,最重要的,即是這木料。”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所以這位蔡名士,一聽燃木的聲音,就知道是塊上好的制琴之木,連忙就去阻止了女房東,是嗎?”
謝玄嘆了口氣,看向了那半段有些焦黑的琴端,說道:“是的,只可惜,去的還是晚了一點點,小半塊木頭已經燒掉了,雖然大部分得以保留,但琴的一部分,已成焦黑之色,是以此琴名為焦尾,乃是天下名琴。”
劉裕惋惜地搖著頭:“太可惜了,就差這麼一點點,不過還好,要是蔡名士再晚去一步,這琴就一點也不剩下啦。”
謝玄點了點頭,輕輕地拂了一下琴絃,一聲高音再次飄揚在四周,劉裕這才發現,在這附近的樹枝之上,竟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了幾隻白鶴,駐足枝端,看著這琴,一動不動。
劉裕訝道:“這些,這些白鶴是…………”
謝玄微微一笑:“極好的音樂,不僅能讓人心曠神怡,就連飛禽走獸,也能心中感應,上古聖王先賢作音樂時,甚至可以讓白鶴在堂上起舞,要不然,這焦尾琴如何能成為天下名琴呢?不過,在焦尾琴的背後,還有苦難深重的往事。”
劉裕奇道:“既然是天下名琴,怎麼會苦難深重呢?應該是被所有人視為至寶才是啊。”
謝玄搖了搖頭:“天妒英才,蔡邕後來在漢末死於奸黨之手,而他的女兒蔡文姬,更是知名天下的女才子,盛名在當時比我大姐還要重,全天下的世家公子,都以能與她對詩一首,聽她撫琴一曲為人生之最大幸事。”
劉裕笑了起來:“我能想象到,畢竟是妙音的母親,她的才名,傳遍天下,就連我這個幾乎不識字的京口農夫,都心嚮往之,更不用說公子哥兒們了。”
謝玄的眼神變得憂傷起來,嘆了口氣:“寄奴,你可知道,後來這位名滿天下的蔡文姬,在漢末三國之亂的時候,國破家亡,居然被南下的匈奴人擄掠了去,變賣為奴,在匈奴二十餘年,做牛做馬,過盡了非人的生活!”
劉裕圓睜雙眼,不可思議地搖著頭:“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大漢如此強盛,怎麼會讓匈奴人南下搶了這樣的絕世佳人,搶了這焦尾琴?”
謝玄嘆了口氣:“董卓亂國,諸侯並起,天下戰亂不休,即使是蔡文姬這樣的絕世佳人,也失去了保護,匈奴騎兵趁火打劫,南下長安,偌大的漢朝都城,居然已經沒有一兵一卒來保護,所以蔡文姬和成千上萬計程車人,都被匈奴人當成奴隸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