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打架了?”
“要報告教官嗎?去啊!”她冷諷。“要不要我把我們學校的電話告訴你?”
他就知道,她還在記恨。
他輕嘆。“打架不好,你自己也會受傷,而且你父母——”
“言洛宇!你有完沒完?!雄中的資優生了下起啊!我父母怎樣不關你的事,我畢不了業更不會死,你再多說一句,我保證我會揍你!”
被女生一天到晚威脅要揍他實在不是多光榮的事,而他更是清楚地知道,她打起架來強悍不輸男人,幾個大男人都會被她修理得金光閃閃了,他必須羞愧地承認——好吧,真要動手他絕對打不贏她。
發狠地撂完話,他這個被威脅的人都還沒腳軟,她反而先蹲下身去,將臉埋在膝上。
氣氛靜得有些怪異。她——該不會在哭吧?
這一刻,他竟奇異地看穿她外表強悍,內心其實極其脆弱,所以才會用更尖銳的芒刺武裝自己,尤其針對他……
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她對他會特別尖銳敏感?他明明沒做什麼。
也許是感受到她的無助,飽餐過後的阿貓阿狗一一趨靠向她,圍在她腳邊,安心地偎靠撒嬌。
看她伸手安撫每一隻飽足後的貓兄狗弟。他輕道:“你看,我只是有利用價值而已,牠們的心還是向著你的。”
“這還用你說?”她不領情地輕哼,嫌他太吵!
言洛宇蹲身,隔著一小段距離審視路燈下的她。
額頭上的傷還帶點紅腫,應該是砸出來的,可是她其它地方並沒有傷口或青紫,有可能會是打架而來的嗎?
每次走進家門前,丁群英都要再三猶豫。
仔細聆聽了一會兒,裡頭靜悄悄的,應該是睡了吧?
她鬆了口氣,推開客廳的紗門,一陣沖天的酒氣撲鼻而來,她必須要暫時閉氣才能不被醺昏。
她開啟屋裡所有的窗戶讓空氣流通,沖淡這股由煙味、酒味融合而成的難聞氣味。回頭審視凌亂不堪的客廳,彎身收拾滿桌的杯盤狼藉,地上的空酒瓶、花生殼、菸屁股,還有!碎掉的玻璃杯。
她摸摸額頭上的紅腫,血跡已經凝固,但是心中長年滴血的傷口,從來沒好過。
雙腿一彎,她跌坐在凌亂的地面上,抱著膝將臉埋入。
如果可以,誰不想當個人見人愛、師長歡迎的好孩子?她要是認真讀書,不見得會比言洛宇差啊!問題是,她必須沒有一個酒鬼父親、拋家棄女的母親和從來不曾安寧過的家庭……
她是不學好,她是喜歡用拳頭解決事情,那是因為她沒有學好的空間,那是因為這個環境教會她,必須夠強悍才能保護好自己,成績於她面言,根本是不實用的廢紙一張!爸爸不會因為她考了好成績就少喝點酒,更不會因為她一張漂亮的成績單而停止發酒瘋。
長久以來,活在沒人在乎、沒人關心的角落久了,從不指望有誰懂她的心情,只能在流浪貓狗身上尋求慰藉。今晚,意外有人慰問相陪,卻是她一直以來最排斥的人——
為什麼要針對他?
為什麼特別討厭他?
為什麼就是看他不順眼?
直到稍稍懂事之後,才明白自己的心態,原來,她只是嫉妒。
嫉妒他有人疼、有人在乎。
嫉妒他有溫暖的家庭、恩愛的父母。
嫉妒他哭泣時,有人把他抱在懷中慰哄。
嫉妒他擁有她最渴望、卻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為什麼同樣的年紀,卻那麼不公平?在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年歲時,每天看著他的父母輪流牽他的手到幼兒園上課,親親他的臉頰道別,她就是氣!只能不斷地欺負他,以取得內心的平衡。
更多年之後再遇見他,他仍是父母、師長的寵兒,擁有數不清的關愛;而她,連想找個在乎她的人,都好難。
溫暖安逸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他溫潤如水的脾性、清逸文雅的氣質。反觀她,髒話滿口、舉止粗野,任誰看了都會皺眉……
差好多,真的好多。
這樣的差異,讓她在看見他時,就是沒辦法給好臉色,處處惡整。
她一直以為,他心裡一定恨死她了,可是在同學鼓吹下學抽菸那一次,他幫忙掩飾的行徑,著實讓她感到相當意外。
後來,這個她一直覺得單純得像白痴的資優生,不知不覺讓一票女生芳心暗許,得罪了一堆泡不到妞的失戀人,居然一點警覺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