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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龍風牽的自尊心極高,時常想成龍成鳳——當然,他擔任大莊的要職,確是嶄露頭角的新星——但龍風牽不一定有人中龍鳳應有的情緒智商。他無疑是善變投機,可面對戴志時,戴志總能找出他行動的蛛絲馬跡,辨出他的目的,反過來將他戲弄。不知怎的,戴志善於對付陳心、龍風牽這類自以為人中之龍的天之驕子,可卻無法應付龍鳳、林春這類一腔赤誠的人。

當戴志知道對方真欲與他交心,欺騙他們時便會有種內疚感。這幾年間,他一直沒能忘記龍鳳,正如陳心從來沒能忘記過陶微風。戴志不怪陳心,只是知道他和陳心再磨下去,亦不會能拯救對方,乾脆及早與他斷了關係。可是,偏偏他跟陳心又被湊在一起,他無奈地發覺自己仍然滿足於與陳心的糾纏,這使他免於寂寞。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假?」龍風牽和衣躺在長椅,仰看平靜的星空。雖然天很清,然而一彎娥眉月隱在雲霧深處,好似畫家用水彩在畫紙上暈染出一團如霧如雲的混沌,為那月亮挽留一點矜持。

「這麼快就說我假?」戴志不怒,不免想,龍風牽與龍鳳果然是兩兄弟,皆有能力很快識穿他,只是龍風牽的人生過得太平順,反而缺少了龍鳳那種市井智慧。他就是過於自以為事,以為某事某物的發展是理所當然、一目瞭然,才大意地忽略了許多細節,見識就不免淺陋。當年龍鳳很快看透他,卻很遲才出聲。

是的,看穿一個人的性情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見微知著,很多時只要細心一些,留意一下某人平常的舉動,故意引對方聊一些無聊的閒事,比如說是政治、時事、普世價值,說得一兩次,就很容易摸清對方的底。高招的人懂得利用對方的傾向。

做到不動聲息,在適當的時候有適當的偏見,就能迎合對方。表面上自己是哈巴狗,實際上自己才是真正的棋手。看清楚棋局,什麼時候要用士卒,什麼時候要用將軍,這種哲學並不是人人能掌握到。當然,戴志也只是個平凡人,更是一個連書也讀得半桶水、兼職賺錢亦不多的失敗者,固然沒有能力做到這個地步。

他只是想,要是龍風牽是真聰明,就不該太早揭穿他戴志的性情。龍風牽這一步行得急了點,好似去飲宴時,新人猶站在大廳中心敬酒,侍應就已急不及待端出魚翅。好東西得留到最後。「時機成熟」這四字,誰不懂講? 「只欠東風」之典故小兒皆知,可是,誰又能次次占卜出東風何時降臨?

「風煙,你這樣說,教我情何以堪? 我說有,分明是顯得你跟平常人無異,既然大家也看得出我假,那你現在點出我的虛假,亦不見得你有多高明 ; 我說沒呢,則又顯得我太假,又或者顯示你觀察的角度錯了。不、不,在這情況下,我應該笑笑口回你一句,說 :『噢! 風煙,你這樣說實在太odd了! 我們接下來還要相處一年,教我如何面對你……』」

「Stop!」龍風牽極為厭惡地揮動著手,一手支著長椅,半坐起來,說 :「我就是不喜歡你這麼油腔滑舌。明明覺得不高興,卻硬是要嘻皮笑臉搞氣氛、搞gag。現在不是上課,不是在莊裡開meeting,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非得要端出這種面孔來嗎? 說到底,你要不是從來沒誠意與任何人做朋友,就是自己有太多見不得光的秘密,必需用笑容埋藏它們。」

戴志面容一凜,仔細看了龍風牽一眼。他理應說 : 龍風牽,你亦無意與任何人深交,又有何資格指責我? 但是,對於他的指責,戴志又難以反駁,只因他知道他一貫的瘋言瘋語不能夠討好龍風牽。對於龍風牽突如其來的反感,戴志心內的燈亮了。

這種猜想奪去他的呼吸,心絞著痛,痛得似之前高考放榜時,他面對陳心的暴行的時候。可是,仔細一想,那種恐慌又似氣球內的空氣般,隨著氣球被解開而漸漸漏氣,神經也放鬆,興起一種想飲啤酒的心情。

「你看到我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戴志冷靜不已,龍風牽心虛地避開他的視線,間接印證戴志的猜想,戴志續說 :「沒什麼大不了。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人都有些不欲他人揭開的陰私。柏陽先生說中國如同醬缸,醬缸裡有形形色色各種事物,活的、死的,古代的精華,今天的蛆蟲。事實上,每個人心內也應當有一個醬缸。醬缸裡盛載過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這些事物發酵,散出一種酸味,又與人生裡那些不能言說的齷齪事情合流。日子有功,那好的、壞的都成為一種味道奇異的醬料,千里之外仍能嗅出。每個人的醬都不同,每個人的氣味亦不同。你窺見了我心內的醬缸,那我是否也有權揭開你的醬缸,好聞聞那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