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問道。
“他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他時時準備著向我們攻擊。”
“我想大家都對他太壞了。”康妮說。
“你驚怪這個麼?難道你以為他天天干的是些好事麼?”
“我相信他是有某種寬宏慷慨的氣量的。”
“對誰寬宏慷慨?”
“我倒不知道。”
“當然你不知道啊,我恐怕你把任性妄為認作寬宏慷慨 了。”
康妮不做聲,這是真的麼?也許。可是蔑克里斯的任性妄為,有著某種使她迷惑的地方。他已經飛黃騰達了,而克利福只在匍匐地開始。他已用他的方式把世界征服了,這是克利福所求之不得的。說到方法和手段嗎?難道蔑克里斯的方法和手段,比克利福的更卑下麼?難道克利福的自吹自擂的登臺術,比那可憐無助的人以自力猙扎前進的方法更高明麼?“成功”的財神後面,跟著成千的張嘴垂舌的狗兒。那個先得到她的便是狗中之真狗!所以蔑克里斯是可以高舉著他的尾巴的。
奇怪的是他並不這樣做。他在午後茶點的時候,拿著一柬紫羅蘭和百合花回來,依舊帶著那喪家狗神氣。康妮有時自問著,他這種神氣,這種不變的神氣,是不是拿來克敵的一種假面具,他真是一條可憐的狗嗎?
他整個晚上堅持著那種用以掩藏自己的喪家狗的神氣,雖然克利福已看穿了這神氣裡面的厚顏無恥。康妮卻看不出來,也許因為他這種厚顏無恥並不是對付女人的,而是對付男子和他們的傲慢專橫的。蔑克里斯這種不可毀滅的內在的厚顏無恥,便是使男子們憎惡他的原因。只要他一出現,不管他裝得多麼斯文得體,上流人便要引以為恥了。
康妮是愛上他了。但是她卻沒法自抑著真情,坐在那兒刺著繡,讓他們去談話。至於蔑克里斯呢,他毫不露出破綻,完全和昨天晚上一樣,憂鬱,專心,而又冷漠,和主人主婦象遠隔得幾百萬里路似的,只和他們禮尚往來著,卻不願自獻殷勤。康妮覺得他一定忘掉了早上的事了。但是他並沒有忘掉。他知道他所處的境地……他仍舊是在外面的老地方,在那些天生成而被擯棄的人所處的那個地方。這回的戀愛,他毫不重視。因為他知道這戀愛是不會把他從一隻無主的狗 ——從一隻帶著金頸圈而受人怨罵的無主狗,變成一隻享福的上流家的狗的。
在他的靈魂深處,他的確是個反對社會的、局外的人、他內心裡也承認這個,雖然他外表上穿得多麼人時,他的離眾孤立,在他看來,是必需的;正如他表面上是力求從眾,奔走高門,也是必須一樣。
但是偶然的戀愛一下,藉以安慰舒神,也是件好事,而且他並不是個忘思負義的人;反之,他對於一切自然的,出自心願的恩愛,是熱切的感激,感激到幾乎流淚的。在他的蒼白的、固定的、幻滅的臉孔後面,他的童子的靈魂,對那女人感恩地啜泣著,他焦急地要去親近她;同時,他的被人擯棄的靈魂,卻知道他實在是不願與她糾纏的。
當他們在客廳裡點著蠟燭要就寢的時候,他得了個機會對她說。
“我可以找你嗎?”
“不,我來找你。”她說。
“啊,好罷!,,他等了好久……但是她終於來了。
他是一種顫戰而興奮的情人,快感很快地來到,一會兒便完了。他的赤裸裸的身體,有一種象孩子似的無抵抗的希奇的東西:他象一個赤裸裸的孩童。他的抵抗力全在他的機智和狡猾之中,在他的狡猾的本能深處,而當這本能假寐著的時候,他顯得加倍的赤裸,加倍地象一個孩子,皮肉鬆懈無力,卻在拼命地掙扎著。
他引起了康妮的一種狂野的憐愛和溫情,引起了她的一種狂野的渴望的肉慾。但是他沒有滿足他的肉慾,他的快感來得太快了。然後他萎縮在她的胸膛上,他的無恥的本能甦醒著,而她這時,卻昏迷地,失望地,麻木地躺在那兒。
但是過了一會,她立刻覺得要緊緊地摟著他,使它留在她那裡面,一任她動作著……一任她瘋狂地熱烈地動作著,直至她得到了她的最高快感。當地覺著她的瘋狂的極度快感,是由他硬直的固守中得來的時候,他不禁奇異地覺得自得和滿足。
“啊!多麼好。”她顫戰地低語著。她緊貼著他,現在她完全鎮定下來了,而他呢,卻孤寂地躺在那兒,可是帶著驕傲神氣。
他這次只住了三天,他對克利福的態度,和第一天晚上一樣:對康妮也是一樣,他的外表是毫無改變的。
他用著平時那種不平而憂鬱的語調和康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