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十分鄭重其事的。她決不會冒險、隨便,她決不!一個人差不多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個情人;但是找個使你生孩子的男人……那得等一等!等一等!那是很不同的事情。——“那耶路撤冷的街頭巷角走走看……”這並不是愛情的問題,那是找一個?男子“的問題。呵,你私下也許要恨這相男子。但是,如果他是個你所要的男子,那麼一點私人的恨有什麼重要!這並不是恨與愛的問題喲。
天下著雨,和通常一樣,園裡的路太溼了,克利福不便坐著車子出去,但是康妮還是想出去。現在她天天一個人出去,大部分是在樹林裡。那兒,她是真正的孤寂。愚不見半人影。
這千,克利福有什麼話要吩咐守獵的人,而僕人卻因患著流行感冒,不能起來——在勒格貝好象總有誰在患流行感冒似的——康妮說她可以到村舍那邊去。
空氣是軟的,死的,好象世界就要斷氣了。一切都是灰色的。滑溼、靜寂。煤礦場的聲音也聽不著,因為今天停工了,好象世界之末日到了!
樹林裡,一切都是毫無生命似地靜息著。僅有無葉的樹枝上落下來的雨滴,發著空洞的微音,在老樹叢中,只有無邊的灰色,絕望的靜止,寂默,虛無。
康妮原朦朧向前走著。這古老的樹林發出一種古代的憂鬱,這卻使她覺得有點安慰。因為這憂鬱比之外面世界的那種頑固的麻痺狀態還要好些。她喜歡這殘餘的森林的“內在性” 和那些老樹的列盲的陳忍。它們象是一種靜默的力量,卻又是一種有生命的現實。它們也是等待著,固執著,含忍著,等待著而發揮著一種斯默的權能。也許它們只等著他們的末日—— 被人所伐,被人運走!森林之末日,對於它們是一切之末日!但是,也許它們的高傲的有力的靜默,那大樹的靜默,是含有其它的意義的。
當她從樹林的北邊出去時,她看見了守獵人的村臺。這是一個有些灰暗的、棕爭的石砌的屋,有著尖角的屋翼和雅緻的煙囪,冷靜孤僻,好象是沒有人住似的。但是煙囪裡卻冒著一縷輕煙,而屋晨前的圍著欄杆的小花園,也修理得很是清潔。門關閉著。
現在她到門前了,她覺得那人,那有著奇的銳敏的眼睛的人,使她有些羞縮。她不喜歡對他傳達命令,她輕輕地再拍著,也沒有人答應,她從視窗向內窺視,看見了裡面的陰沉沉的小房子;那種差不多不祥的隱秘情形,好象不願被人侵犯似的。
她站在那裡聽著,好象聽見了屋後有些專聲響。因為沒有人聽見她,所以她氣忿起來,她不願就此干休。她繞著屋子定了過去,在村舍後邊,地面是高凸的,所以後院子是陷在裡面,四周圍著矮矮的石牆,她再繞過去,站著了,在那小院子裡,離她有兩步遠的地方,那人正在洗著他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有外人來了。他的上身全裸著,那棉褲子在他的瘦小的腰際懸著,他的細長的自哲的背部,在一盆盛著肥皂水的盆上彎曲著,他把頭浸在水裡,用一種奇異的迅捷的小動作搖動著他的頭,舉起他瘦長的白皙的兩臂,把耳朵裡的肥皂水擠出來。又迅捷又靈敏,好象一隻鼬鼠在玩著水似的,完全地孤獨著。,康妮繞著回到村舍前面去,急忙地向樹林裡走開了。她不由自主地,很為感動。畢竟這只是一個男子在洗身罷了,一點也不值得驚怪的。
但是那種印象,於她卻是一個奇異的經驗:她和身體的中部好象受了打擊似的,她看見了那沉重的褲子在他腰際懸著,那純潔的、白皙的、細弱的腰,骨路在那兒微徽顯露著,這樣一種純粹地寂寞著的男子的孤獨的感覺,使她改正仲不安。那是一個妹居著而內心也孤獨著的人的完全的、純潔的、孤獨的裸體,不單這樣那是一個純潔的人的美。那不是美的物質,更不是美的肉體,而是一種光芒,一個寂寞生活的溫暖的白光,顯現而成的一種可從觸膜的輪廓:肉體!
這種印象深入到了康妮的肺腑裡,她知道的,這印象嵌在她的心裡面了,但是她的心裡卻覺得有點可笑:一個在後院裡洗身體的男子!無疑地他還用著惡臭的黃色的肥皂呢!—— 她覺得有點討厭;為什麼她偏偏碰著了這種不高尚的私事!
她一步一下地走開,忘記了自己在走著。過了十會,她坐在一棵樹樁上。她的心太亂了,不能思索什麼了,但是在迷亂之中,她仍然決意要去把克利福的話送給那人。無論如何她得送去。不過還得讓那人穿衣服的時間。只是不要讓他出去就得了,因為大概是準備著出去的。她向著村舍慢慢地走回去,耳朵探聽著。當她走近了村舍時,那村舍還是和剛才一樣。一隻狗吠了起來,她拍了拍門,心裡不由自主地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