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裡頭便瞅著臨窗的一張六尺羅漢榻上,皇帝脫了靴子盤腿坐在上頭,手裡拿著一盞香茗,正慢慢品著。羅漢榻東邊一溜紫檀木扶手椅,其中第三張椅子上坐著一個穿著文官補服,頭上戴著以素金為頂無花翎頂戴的年輕男子。
嚶鳴瞅見那人,登時便激動了,是修齊!!
瞧著比她三年前入宮的時候更高了兩寸,人也穩重了很多,五官更顯成熟,模樣也更英俊了,神色間也格外帶了幾分謙恭之色。
嚶鳴還沒來記得開口,修齊已經瞅見她了,一雙炯炯星眸裡透著驚喜之色,他的目光再嚶鳴懷中那個酣睡的孩子上停滯許久,恍然間回過深來,這才急忙站了起來,躬身退避一旁。
嚶鳴看得心底一黯,只得收斂了哀思,忙幾步上前,朝著皇帝屈膝見了個規整的萬福:“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微微頷首,眉宇間盡是溫和包容之色,他指了指羅漢榻上,便道:“坐吧。”
“是。”嚶鳴應了一聲,被半夏攙扶了起來,便踩著腳踏,端正地坐在了羅漢榻上。
她這一坐下,修齊已經甩下了馬蹄袖,朝她跪了下來,清聲朗朗道:“給舒妃娘娘請安!”
嚶鳴看在眼裡,瞬間鼻子就酸了,這算什麼……之前長姐英容還有祖母淑慎老郡主,見了她頂多屈膝做萬福,輪到修齊了,卻是直接跪拜上了。修齊不比祖母有和碩郡主的身份,更不比英容已經是鐵帽子郡王嫡福晉。
“哥……”嚶鳴紅著眼睛喚了一聲。
皇帝輕輕擱下手中茶盞,便道:“好了,不必拘禮了,起來吧。坐下說話。”
嚶鳴聽了這話,心裡卻惱火,若真不必拘禮,為何不在修齊行禮跪拜之前說這話?!
修齊恭恭敬敬謝了恩,這才站起身來,坐回椅子上——只是半邊屁股坐著而已,那姿勢,叫人看了就覺得累得慌。
修齊抬眼看了嚶鳴一眼,眼中也是百味雜陳,想開口,可當著皇帝的面兒,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嚶鳴看明白了,只要乾渣龍在,他們兄妹倆就別想好好說話了!!嚶鳴便直勾勾瞅著皇帝,努了努嘴,一副請他迴避的模樣。
皇帝看懂了嚶鳴的意思,忍不住有些氣悶。
嚶鳴再努嘴,你丫的還不快走?!!
皇帝恨恨瞪了她兩眼,這裡可是朕的九州清晏!!
見皇帝兇她,嚶鳴便更不客氣地惡狠狠瞪他,你特麼留下來想當電燈泡啊?!!還不特麼滴快滾!!
修齊看在眼裡,額頭上已經冒冷汗了,他想開口阻止自己妹子,可一想到自己身份,又不敢胡亂插嘴,生怕事情鬧得更糟糕。
這時候,也是趕巧了,王欽在外頭叩門稟報道:“皇上,和親王求見。”
嚶鳴聽得一喜,和親王來得太是時候了!真得好好謝謝他,對了和親王不是想接他親媽回王府養老嗎?嗯,改天得跟皇帝說兩句好話。
“知道了!”皇帝氣悶地應了一聲,便下了羅漢榻,徑直走了出去。
修齊見狀,急忙起身恭送。嚶鳴也忙抱著孩子,見了萬福禮,算是把皇帝給打發出去了。
修齊修齊抹了一把冷汗,滿臉苦意地看著嚶鳴,語重心長地道:“寧兒,千萬記得,不可恃寵而驕啊!”
恃寵而驕?剛才那就算“恃寵而驕”了?!她也沒幹啥呀,就是用眼神暗示皇帝迴避一下而已。
“哥——”嚶鳴託著長腔喚了一聲,“這個你就別管了,反正皇上就喜歡我這樣兒。”
修齊哀嘆道:“皇上現在喜歡你,你再失禮也無妨,可若有朝一日,你失寵了,從前失禮之處,便成了罪過了!”
嚶鳴黑線了一通,丫的,三年沒見,修齊怎麼跟老媽子似的話嘮了?嚶鳴只得敷衍地道:“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寧兒,你別怪我話多!你有今日得寵,我並不覺得奇怪,你年輕貌美,更難的是讀過書有才學,得寵不稀奇。可越是如此,你越是得謹慎小心才是!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啊!”修齊滿是苦口婆心,嚶鳴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的親哥誒,你卻是話比從前多多了!!!嚶鳴不禁內牛滿面。
“瑪嬤打算叫宛兒進宮幫你博寵,這事兒我不曉得你是什麼意思,但我第一個覺得不成!”修齊正色道,“不為別的,且看宛兒的性子,別看如今規矩學得不錯,可她的秉性,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嗯,這點她倒是贊同,英宛的性子不適合留在宮裡。
第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