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接過那枚沾染了皇帝手心汗漬的白子,直接一子斬斷福彭那漏洞百出的大龍。
福彭看了一眼棋盤,心下頓時安心了,從前的確自己福晉說他那小姨子很會下棋。如今看來果然不虛啊,這樣的話。他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福彭急忙捏起一枚黑子,做出拱衛之態,看似步步嚴密防衛。
可嚶鳴不傻,看得出來。他根本沒有盡力!只求一敗!嚶鳴不禁心下有些不爽,於是飛快填補了乾渣龍自己陣地上的好幾個漏洞,然後鋒芒立轉。毫不客氣地攻擊。不出兩刻鐘,便拿下了福彭佔據的一角。足足吃了他四顆棋子。
“下得好!下得好!!”乾渣龍撫掌大叫。
福彭卻鬱悶得緊,按照一開始那樣,按部就班收收官也就是了,到最後,他自然會輸一兩個子出去。他這小姨子,下手倒是夠狠的,非得叫他輸個難看不成嗎?福彭到底是大男子主義的人,如何也不肯輸得太難看了。於是急忙反擊,勢要保留一點男人的顏面。
乾渣龍看在眼裡,只覺得黑白子交鋒愈發激烈,忍不住又誇讚福彭:“這幾個子下得不錯!看樣子你棋藝有所長進,怪不得朕方才應付起來都覺得吃力呢!”
嚶鳴差點沒翻白眼,這乾渣龍的臉皮也忒厚了點吧?福彭的棋力雖然不咋養,卻也比你強多了!而且……你丫的倒是哪兒邊的?老孃現在是在替你下棋好不好?!居然幫對手鼓氣了!
皇帝看到嚶鳴小臉上的不爽之意,不禁訕訕笑了,又忙哄道:“當然了,還是鳴兒的棋藝更勝一籌。”
哼,這還差不多!
如此,便在嚶鳴與福彭的對弈中,夕陽漸漸西斜。
嚶鳴想著自己長姐在福彭哪兒受的諸多委屈,所以格外不客氣,一個個陣地接連攻陷,白子不但徹底扭轉的敗事,而是將黑子步步緊逼,福彭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執著黑子的手都開始打顫了,額頭冒出冷汗,最終只能棄子投降,中盤認輸。
嚶鳴挑眉一笑,露出了勝利者的姿態,她順手端起皇帝手邊的那盞茶,正要潤潤口,哪知往嘴邊一送,卻什麼也沒倒出來!垂眸一瞧,原來茶盞裡早沒半滴茶水了。
福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敗給了年紀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小姨子,只覺得顏面掃地,神情甚是頹敗,他拱手道:“娘娘棋力當真不凡。”
皇帝也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既如此,還不快拿出來!”
嚶鳴發愣:“拿出什麼來?”
只見福彭從自己的馬蹄袖裡掏出了一個頗為古舊的小卷軸,雙手奉了上來。皇帝並不接,倒是看了嚶鳴一眼,道:“鳴兒,既然是你贏了,這彩頭自然歸你。”
嚶鳴眼底露出喜色,“是麼?還有彩頭呀!”便順手接了過來,想必這是什麼古字畫了,便輕手輕腳展開來看,這才曉得,原來是一副董其昌的中堂,上頭只寫了八個大字:讀書養志,觀史思今。
原來如此,清朝皇帝都推崇董體字,自然董其昌的墨寶就價值連城了。
福彭道:“這幅中堂,是臣日前偶然所得,本想著今日進獻給皇上,沒想到皇上好雅興,說要與微臣手談一舉,以此物作為彩頭。皇上還說,若是他輸了,這九州清晏的字畫隨微臣挑去一副。”——心中不禁想,幸好輸了,否則他這回進圓明園,就不是討好皇帝,而是得罪皇帝了。
嚶鳴眯著眼睛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好歹是董其昌本人真跡……雖然嚶鳴沒什麼辨別古董的能力,可用腳趾頭想想,福彭也決計沒膽色拿贗品糊弄乾渣龍陛下。
順手丟給半夏收著,嚶鳴忙下了榻,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王欽也已經端了新沏的獅峰龍井上來,嚶鳴總算能潤潤喉嚨了。
徐徐飲了兩口茶,嚶鳴忍不住問:“長姐與慶哥兒可還好?”
福彭笑道:“一切都好。”
想著也知道,福彭回答的只會是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嚶鳴便垂下額頭,看著在琺琅茶盞中起起伏伏的纖細的茶葉,黃綠色的茶湯澄淨得好似琉璃一般,幽香襲人。
太監已經將棋盤與棋子都收攏了下去,皇帝含笑道:“若是想念家人了,朕著人安排進宮陪你說話就是了。”
嚶鳴頓時滿臉驚喜之色:“這……可以嗎?”
皇帝笑容帶著寵溺之色,“你祖母與姐姐都是皇家命婦,不同於尋常外臣誥命,時常進宮也無妨,哪怕是在宮裡,也大可直接與皇后說,皇后不會拒絕的。”
嚶鳴急忙放下茶盞,起身朝皇帝謝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