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擴充套件自己的實力,撈取自己的好處。王權早已衰敗到徒有虛名,誰願意就可以用來謀私利。因此,權威和偶像已經坍塌了。
同時,神的權威和祖先的權威也坍塌了。在一場決定命運的大戰之前,人們不再祭祝神靈和祖先,所謂的“夢”,不過是一種虛偽的附會而已,恐怕連做“夢”的人也沒有把他們的“夢”當回事,只把自己的成敗得失當回事。
莫非這種狀況真像古人說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一合?
合,必須要有一箇中心,用今天的話來說,叫凝聚力,它以強大的力量把四方八面、形形色色的人等團結在一起,擰成一股繩。這種凝聚力不應當只是精神上的,還應當有實力的威懾。單純精神的力量——神靈,祖先,天子等等,在現實中不足以同利益、私慾想抗衡,信念和現實利益衝突總是不可避免的。只有精神力量加上制約和懲罰的措施、手段,以及實力的威懾,才可能形成一個具有凝聚力的中心。
分,當中心的凝聚力衰退,中心之外的實力逐漸強大起來之時,中心便會瓦解,或者有名無實,形成群龍無首的局面,諸侯割據,軍閥混戰,便是中心崩潰分化的結果。
分裂時間久了,強者在不斷蠶食弱者中日益強大,弱者一個接一個被蠶食和吞併,然後再憑實力統一起來。可以設想,僅僅憑實力建立霸權的確可以成功,事實上也有過例證,比如秦始皇,但是這樣做很難持久,很難形成真正穩固的凝聚力。
權威不可能沒有,但不應當是形同虛設的。晉文公重耳,可以稱雄一時,最終未能一統天下,這本身也表明他還不具有真正的權威。不過,他在一定範圍內的成功,還是表明他不愧為一代豪傑,他的成功並不是偶然的。
年輕時的流亡生活的磨鍊,為晉文公重耳的稱雄作了遠鋪墊。城濮之戰的獲勝,與重耳嚴政教民,君臣上下團結一心,運用外交手段拉攏盟國,在戰場上講究戰術和謀略等做法有直接關係。
由此我們可以見出,戰爭到了春秋時代已經變成了一門複雜的藝術,遠古時代的打仗辦法已經大大地落後了。戰爭的環節更多,涉及的方面更廣,對智慧的要求更高,矛盾鬥爭更加錯綜複雜。有勇有謀已不足以取勝,還要善於搞外交,搞“統一戰線”,還要善於籠絡民心,保證“後院”不會起火,還要善於把各種不利因素轉化為有利條件。總而言之,仗是越打越精了。
在這種情況下,做一個統治者的確不那麼容易。對他的要求,幾乎是對一個全才的要求:他必須是個出色的政治家,同時也是優秀的外交家、軍事家、鼓動家、謀咯家,要懂得天文地理,也要懂得處世為人,禮儀制度,要有充沛的體力和精力來應付各種繁雜的事情。這種統治者離孔子所理想的統治者相去實在太遠,在這時講“克己復禮”,是多麼不合時宜!
燭之武退秦師(僖公三十年)——曉之以利益,動之以利益
【原文】
九月甲午,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1),且貳於楚也(2)。晉軍函陵(3),秦軍汜南(4)。
佚之狐言於鄭伯曰(5):“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6),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力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
夜,縋而出(7)。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其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8),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9),行李之往來(10),共其乏困(11),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12)。許君焦瑕(13),朝濟而夕設版焉(14),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15),又欲肆其西封(16);不闕秦,將焉取之(17)?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
秦泊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18),乃還。
子犯請擊之。公說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19)。困人之力而敝之(20),不仁;矢其所與,不知(21);以亂易整(22),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
【註釋】
(1)以:因為。其:指鄭國。元禮於晉:指晉文公重耳流亡經過鄭國時,鄭文公未以禮相待。(2)貳:兩屬,同時親附對立的雙方。(3)軍:駐紮。函陵:鄭國地名,在今河南新鄭北。(4)南:鄭國的汜水南面,在今河南中牟南。(5)佚之狐:鄭國大夫。(6)燭之武: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