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康將會南下,故此遣烏丸先斷其路。韓耀見狀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既然是使君已有預案,那自己的功勞難免大打折扣;喜的是就此終於可以得脫樊籠,歸入正途啦。
部下詢問該怎麼辦,咱們人少,對方人多。倘若對戰是凶多吉少啊。韓耀說還怎麼辦。汝等趕緊打馬返回。警告主公,樂浪不可去也,我在此間阻住這些烏丸!說著話抽出腰間玉具劍來,一副拼死護主、與敵協亡的耿耿忠臣嘴臉。
有幾名騎兵還要留下來幫助韓耀阻敵,卻被韓耀斥喝道:“汝等皆百戰之士,必要還護主公,若吾則死不足惜。吾料左近尚有幽州兵馬,汝等可分道而退。但有一人得以返回警示主公,則吾死而無恨矣!”說著話,雙腿一磕馬腹,便直朝對面直衝過去。
眼瞧著逐漸奔近,對面烏丸兵已經拉開了弓箭指著他,大聲喝問身份——其中多為胡音,但還夾雜著幾句生澀的漢話,這使韓耀大為放心——而身後的那些遼東騎兵也皆撥馬而去,於是韓之昱高舉雙手,大叫道:“吾非遼東之臣。乃是使君所遣之間也,可引吾去見是使君。有重要軍情相報!”
話音才落,便聽得腦後松絃聲響,隨即勁風襲來,一支利箭正從他後頸穿入,直透喉結。韓之昱連叫都叫不出聲來,便大睜著雙眼,頹然從馬背上跌落在地,撲騰了幾下,很快斷了氣。他口眼尚自不閉,真是死不瞑目。
射殺韓耀的,乃是跟隨他前來的一名公孫部曲。當日公孫度曾說韓耀是奸細,雖然公孫康並未深信,卻也多少留了個心眼,此番探查前路,便即秘密囑託幾名心腹,說倘若韓參軍有不軌之舉動,汝等殺之可也,勿再留為我家之禍。所以韓耀一介文士,挺著柄裝飾性的長劍,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要去阻擋追兵,那幾名部曲本能地就起了疑心,於是留下一人,隱藏在灌木叢後面,暗窺動靜。等韓耀喊出那不打自招的話來,那人便毫不留情,瞄準了一箭斃命。
烏丸兵也不管韓耀的屍體,自去搜殺公孫部曲,但就中仍有兩人得以逃脫,不顧馬力疲憊,匆匆趕回來稟報公孫康——不過他們都不是射殺韓耀之人,故而光說前路受阻,有烏丸兵遮道,韓參軍遣吾等速歸相報。
公孫康聞言又驚又恐,這時候也顧不是詢問韓耀的死活了,急召陽儀前來商議。陽儀想起韓耀提過的三策,忙道:“既然南路不通,只得轉而向北,樂浪難去,唯投高句麗而已。”誰想公孫康一擺手:“高句麗不可往也!”
公孫度臨終前要兒子放棄襄平,暫退以避是勳的鋒芒,尋機再舉,首先提出的便是南投樂浪。然而公孫度也說了,倘若此事為是勳預先料到或臨時偵知,恐怕你走不通,那沒辦法,只好走第二條道路。當時公孫康也問:“莫非往投高句麗乎?”公孫度朝他一瞪眼:“豈不念昔日袁氏兄弟耶?!”
如今公孫兄弟落到昔日袁氏兄弟一般的敗逃下場,倒真可謂天道輪迴,絲毫不爽,而兩者逃出根據地,往投別家的情勢也是相近的。今天的高句麗,就好比是昔日的遼東公孫氏,一方面足以割據自雄,另方面卻都畏懼中央政權的全力進攻——就這方面考慮,高句麗還比不上公孫氏,別說中央政權了,就連與公孫家連年相攻,高句麗都是敗多勝少,唯一的長處,就是距離足夠遙遠,朝廷或許無意前往征討。
所以高句麗王肯定想啊,我天高皇帝遠,朝廷未必會來打我,但要是我收留了公孫父子,那就難說啦。既然如此,何不斬二公孫以獻朝廷?乃可保我藩國得安也。而且就如同當日公孫度忌憚二袁一般,高句麗王也肯定忌憚公孫兄弟,隨便放你們入國?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妄圖鳩佔鵲巢啊!
當日公孫,對袁家沒有陰影,而如今的高句麗,才被遼東擊敗不久,表面上雖然平等和睦,其實每受公孫氏的驅策,心裡不但有陰影,還有仇恨呢。寄望於他們收留你,保護你,那不是很渺茫的事情嗎?
故此公孫度安排兒子,說萬一南路不通,你就只有北投鮮卑一條道路可走。
這一方面,鮮卑族不算大漢朝的正式臣僚,自從檀石槐組建了東部鮮卑大聯盟以後,各部時降時叛,漢朝也只有羈縻而已,根本就管不到他們。所以實際上,鮮卑之於漢朝,乃是敵國。敵國之間收降納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另方面。鮮卑欲南下牧馬久矣,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帶路黨”罷了,你們兄弟過去,便可為陳豨、盧芳也,他們定然收留。而且如今聯盟瓦解,各部爭雄,正當我遼東以北,勢力最大的乃是素利、彌加二部。聯合以敵西方的柯比能。既有二部在彼,汝兄弟乃可從中斡旋、取利,以期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