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向於劉表的,加上眼界淺,認定劉景升乃當代第一大儒,內聖且可外王——“劉牧統馭全荊,吾等豈可自外?若有所命,不可不從也。”
上回曹操派陳群過來跟張羨聯絡,張懌就曾經公開跳出來跟陳群打擂臺,然而陳長文難道是好相與的嗎?當場就把他給駁了個體無完膚。張羨也就此下定了追隨曹操,呼應朝廷的決心。
等到這回,聽說朝廷又要派人過來,張羨自然難免再開場研討會。桓階和張懌都還是從前的見解,誰都不肯讓步。張羨就說啦,我意已決,傻兒子你就別浪費唇舌啦。不過雖然如此,咱也可以再跟朝廷提提條件——等天使來了,酒席宴間,你出面誇誇劉表,假裝咱們跟劉表還藕斷絲連的,瞧瞧天使有何表示吧。
可是他料想不到,張懌上回被陳群兜頭一棒,回去以後就狂讀書,自認為學問有了長足的長進,再遇陳長文定不敗也。加上老爹的態度越來越堅決,他本人的心情因此越來越焦急,所以這回碰上是勳,特意把語氣給加重了,就希望是勳一怒之下,厲聲喝罵,最好雙方乾脆打起來——老爹你再怎麼想降曹,終究不能徹底拋棄兒子我吧?趁這個機會,咱們起碼可以再多拖那麼一段時間,彆著急跟劉表翻臉。
所以張羨甩袖要兒子滾,張懌卻偏偏不滾,還要繼續刺激是勳。這要是換個地方,說不定是勳就真躥兒了,就算打起來也未見得是幻想,可如今是勳身在長沙,在人家地盤兒上,他就不可能過於強硬——這就表現出張懌小年輕經驗不足來了——你不是嘴頭上罵我嗎?好啊,我也給你罵回去就得了。
當下輕輕擺手:“令郎既有疑問,勳自當為其解之,何必驅逐?”然後注目張懌——張懌滿腔“正氣”,也老實不客氣地回瞪——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劉景升前郊祭天地,並僭用九旒,此事公子知之否?”
張懌心說你不還是那一套嗎?上回陳群就是這麼說的,打了我個冷不防,如今可早就想好應對之策啦。於是答道:“懌知之。然其時天子蒙塵,權奸亂政,人心離散,祭祀無主,劉荊州不得已而為之也。若其有罪,朝廷自可明令征伐,今無斥問之詔、討逆之命,而乃使侍中離間州郡,此非王道也,非亂命而何?”
劉表就算有千錯萬錯,你可以明著起兵討伐啊,幹嘛玩這種陰的?這是中央政府該乾的事兒嗎?
“此言是也,”是勳面無表情地微微點頭,“故昔高皇帝不明申其罪而伐,反偽遊雲夢而擒韓信,以卿言之,亦亂命也。”
一句話說出口,張懌不禁目瞪口呆。是勳心說小樣兒,你想跟我辯論還早得很哪,多少能人異士都在我這張嘴前敗下陣來,難道我還會在你這小陰溝裡翻船不成嗎?這話要擱後世就沒啥殺傷力,直接承認劉邦當年也是行的詭謀,非堂皇正道,不就完了?但這年月計程車人誰敢指斥劉邦啊,就算對桓、靈那夥兒垃圾皇帝所辦的懊糟事兒,都必須得拐著彎兒地批評,最好把責任都推到奸臣、閹宦身上去,更何況是漢高祖呢?
最終張懌只好囁嚅道:“此非可並論者,權也……”
是勳打斷了他的話:“今朝廷亦權也,不得不然爾。昔天子在長安,何不明申李、郭之罪,而令諸侯討伐之?乃先東遷而使董承、韓暹等御李、郭,以卿目之,亦亂命耶?”
說到這兒,突然一拍桌案:“不想卿之無學,一至若是!”(未完待續。。)
第二十章、通權達變
張懌一心向學,所以三番兩次地懇請老爹放他到襄陽去,因為在他看來,長沙這地方就是一片文化沙漠——這當然不是說長沙郡內沒啥讀書人,而是上從張羨,下到桓階,全都不是讀死書、死讀書的,心思都放在政務上,沒誰整天研經讀史、武文弄墨。所以張懌最恨別人說他沒學問,一則他認為自己起碼在長沙郡內算是大才了,二則……不是我不想學啊,是老頭子不給我出去遊學的機會啊,我可有多冤枉哪!
是勳瞭解這類人,前一世他在社會上、網路上也見得多了,越一開口就擺毫無意義的大道理的貨,就越是自認為博古通今,知識爆棚,所以他才對症下藥,找頰打臉。
聽了這句“不想卿之無學,一致若是”,張懌不禁面孔漲得通紅——終於跟他老爹有三分相似了——高聲道:“懌何無學,倒要請侍中相教!”
是勳冷笑道:“事之常,經也,達之變,權也,《春秋繁露》有云:‘夫權雖反經,亦必在可以然之域。’卿既知事有其權,而不知如何達,豈非無學乎?人學而何?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勞於案牘,雕鏤字句,得其皮毛,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