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搖曳,偶聞噼啪碎響,此外便只餘一片死寂,半晌方聽路不平緩緩的道:“唐門一戰七年以後,‘絕鳴’帶著‘三途渡’再次來到蜀中,一直被軟禁的‘天罡’才終於脫身,之後又過了五年……”
他說著輕輕一嘆,喃喃自語道:“之後又過了五年,‘絕鳴’藉著祝賀‘霜月’接任掌門的機會,糾集攏共十二個魔頭,一舉攻滅崑崙派,建起了他自己的淨宇教,不久之後便有了‘葉行歌屠蜀’。”
眾人兀自震驚莫名,寂靜中只聽慕雲遲疑著道:“即便蜀中三大派對‘絕鳴’……逼人太甚,他也絕不應該做出之後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咳……前輩見諒,晚輩說的好像是廢話。”
路不平搖頭一笑道:“娃娃敢說出來便是好的,何況老叫化本來也沒想給那小子開脫什麼,十五年前他帶著爪牙逼到咱們君山總舵,老叫化便當面質問過他,你猜他是怎麼回答的?”
慕雲正自猶豫,商紅袖已經哂然道:“他建的是淨宇教,自然是要‘淨平天下,滌盪寰宇’,掃清那些或是‘仗勢欺人’,或是‘為虎作倀’,個個都‘罪惡滔天’的江湖勢力嘍?”
路不平聽出商紅袖說的是反話,於是微微一笑道:“這些高調拿來招募信眾倒還好用,對老叫化他可犯不著甩這官腔。其實他那回答乾脆得很,唯有權柄在手,才能不讓親者痛、仇者快,如此而已。”
商紅袖大出意料,期艾間只聽竹風吟正聲道:“那魔頭恐怕本來便是狼子野心,說出這等矯枉過正的話也不奇怪,古往今來妄圖稱霸江湖之人不知多少,可又有誰能真正長久如願?”
路不平點點頭道:“娃娃說得不錯,只不過人畢竟是人,和樂順遂的時候也還罷了,但真到沒奈何時,哪個又能打包票不犯渾?泥腿子們揭竿而起,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造反,說來也正是這個道理。”
孔方沉吟有頃,終是咳聲道:“世事紛繁,有時的確難辨是非對錯,唯有弱肉強食之理恆久不易。”
“所以先聖才著書立說、教化萬民,寄望人人都能克已復禮、安居樂業,令諸般紛爭消弭於無形。”
商紅袖聞言撇撇嘴道:“只可惜‘先聖’的話從來少有人聽,即便咱們的朝廷,也不過是把‘先聖’當作‘淨平天下,滌盪寰宇’之流的高調,骨子裡卻無非是一個‘權’字罷了。”
竹風吟暗自心許,立刻介面道:“正如前輩方才所說的唐遠山,若不是他執掌族長的權柄,恐怕自家愛子早已成了一生不得娶妻的低賤僕役,可見……”
路不平眉峰一軒,徑直打斷道:“那依娃娃的意思,是一輩子不能娶老婆慘些,還是廢了半邊臉加一條膀子慘些?”
竹風吟為之一滯,難掩窘迫的道:“晚輩不是那個意思,是……”
孔方為之莞爾道:“竹兄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只是這‘權’字雖好,畢竟不可太過。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味強權必然適得其反,門派如是,江湖如是,天下亦如是。”
路不平讚許的道:“不愧是小聖人,老叫化講這故事的意思,你算是領會了七八成,至於剩下那兩三成,娃娃們誰再說說?”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沉思不語,路不平見狀打個哈哈道:“女娃兒也別不自在,你那師祖雖說德行稍欠了些,可畢竟是崑崙派百年以來難得一見的驚世之才,大是大非一向把持得住,稱得上真正的英雄豪傑。”
餘冰如一陣侷促,垂下眼簾訥訥的道:“前輩莫怪,晚輩只是從未聽過這些傳聞,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置信——不是晚輩不信前輩,只是的確不好接受。”
路不平擺擺手道:“女娃兒的疑惑老叫化心知肚明,咱們這些名門大派最重聲譽,你師父當然不會沒事發癲,跟你們提他師父這些臭史,其實他多半也是雲裡霧裡、捕風捉影,那更不會給你們講了。”
餘冰如暗自一嘆,只能諾諾應是,路不平點了點頭,又向鄢婷道:“妮子也別打蔫兒,何況你老子那德性,你應該清楚得很,用不著‘難以置信’吧?”
鄢婷俏臉微紅,低低一啐道:“父王那些壞事,我才懶得搭理,只不過他既然跟葉行歌是好朋友,那先前淨宇教肆虐的時候,他有沒有做過什麼……?”
路不平了然的道:“妮子不必多心,淨宇教橫行的時候,你老子雖然沒跟那人鬧翻,可也絕不至於助紂為虐。反而他還靠著王爺的勢力,庇護了不少忠義遺孤,不管是人力還是財力,都出了不少嘞。”
鄢婷鬆了口氣,面上卻不以為然的道:“原來他是當了‘兩面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