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我一人在車裡自言自語。重新把我送回醫院後,聽到我說安然這個窮小子的時候他終於插了一句:“是挺窮;最近看了美國的尼米茲級核動力航空母艦的造價,他應該買不起。”說完後還兀自嘟噥著:“以他一級大律師的年薪也許連維修費都搞不定。”
我以為他是尋我開心根本沒仔細聽我說話,畢竟他這人平時不隨便開玩笑,隨便起來不是人,殊不知他原來非常認真。
使勁摔了車門後我拂袖離開,剛跨出一步左手便被人拉住,無名指覆上溫柔的觸感。他的聲音徐徐從身後傳來:
“夫人,走好。”
我沒回頭,緩緩抽回了手,背對著他不自覺地笑出來。
接著他還是消失了好久,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我每次看到那枚似乎不太起眼但細看卻相當驚人的戒指便覺得自己像等待丈夫衣錦還鄉的妻子。
這些天安氏企業的訊息越來越多,億桐的病也嚴重到不能下床行走,甚至一昏迷就是兩三天,眼睛也看不清楚了。醫生說也許撐不過三個月,因為腦瘤再以飛快的速度生長轉移,若因長久的壓迫出現腦出血或腦疝都會致命。這一連串的壞訊息中唯一讓人欣慰的便是她願意接受最後的生存機會——手術。手術那天伊聖堯沒見她一面,看著在醫院樓下的椅子上安靜坐著的他,莫名地油然而生一股傷懷,也許是還沒做好準備面臨生離死別,無論是他或是我,都一樣。
送億桐進去的時候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說:
“九九,無論我姐姐做了什麼,不要怪她,她也很可憐。如果我死了,就幫我把這個扳指還給堯豬。”
我點著頭,不敢哭。她的臉上洋溢著的是此生見過的億桐最撼動人心的笑容。
於是,如此震撼人心的笑,便從此只停留在黑白色的照片中,深埋在所有愛她的人心裡。
葬禮的雨下得很大,像極了遭到劫難的那日。
她的墓碑應她所求沒有華麗的鑿砌,字數也只是寥寥幾個,簡單而刺眼。我撐著黑色的傘站在海僑墓園的高坡上,眼睛直直地落在遠處站在回望海岸邊不聲不響地淋了一個多小時的雨的人影,手心裡的白玉扳指都漸漸有了灼熱的溫度。
猶豫了很久,我轉身走回到億桐的墓前,摩挲著墓碑上鐫刻的字。將手裡那象徵一段至死不渝的感情的信物輕輕放在伊聖堯留下的海芋花邊
一路走好。
第五十二章
“九君,雖然我家已經不太撐得起場面了,但是要養你那麼小一隻還是OK的,所以如果再讓我從你臉上看到任何不情願的表情我就讓今天成為你的清明節,完畢。”安深不耐煩地伸著手在我的下巴上肆虐,誓死要把我僵硬得沒有弧度甚至有些下垂的嘴角捏出個上揚的月牙形狀來。
我耷拉著眼皮,“我是很想找個臨時工,但我不想成你的負擔,你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別再為我操那麼多心。”高考志願剛報完,讓我安分在家裡等結果還不如找個工作賺錢,現在小學也在面臨期末考,我也不想呆在家裡影響秦笙考試的狀態。這些年中國颳起了為了躋身名校寧可頭破血流的“瘋”潮,為了保證秦笙接受好的基本教育,我也在這混亂的世俗中翻滾起來,雖然他的成績尤為重要,但俗話說得好,當金錢站出來時,所有的真理都沉默了。既然先天不具備託關係走後門的條件,那就用金錢堵住那些所謂做教育的人為了財富噴張的油嘴。
她笑得陰險,“你以為我會假公濟私,讓你空口吃白飯?在你眼裡我有那麼善良麼?”然後從旁邊一摞厚得讓人汗顏的資料裡抽出一打丟到我眼前,“助理君,這些合同要拿去三樓的專案部做最後的校準和核定,還有將近幾年北歐分部的財務輸出和進賬以總結式的報告提呈上來,今天下午三點之前我要看到,完畢。”
我無奈地翻白眼,“是是,一切遵從安代理指示。對了,您是不是還需要提神的咖啡什麼的,我看您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她最近也的確忙瘋了,因為安伯父受了刺激,心臟病突發前些天才進了醫院療養,再加上公司裡許多高層人才也被億氏集團以高薪挖走,現在安氏企業就像被白蟻侵蝕駐洞的百年大樹,不過虛有其表。現在又群龍無首上上下下亂成了一鍋粥,安深只好擔起父親的重任暫時管理企業的大小事務。
她沒有看我,專心致志地在最新傳送過來的合作專案上圈圈點點。我轉過身,兀自琢磨著,記得她喜歡的是外加半勺糖的摩卡。磨磨蹭蹭地開啟門後,就被門外站成一排的架勢驚到了。
是一堆穿著隨意卻非常精壯的男人,掏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