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苓這一年時間瞭解可算得上詳細,畢竟從齊孝公到齊惠公,再加上一個沒有封公的公子無虧,桓公的五個兒子連續登基,中間不知死了多少子侄,鬧出多少事端。就像田恆說的齊懿公,就是殺了兄長齊昭公的兒子公子舍,才登基為齊侯。只不過此人昏庸暴虐,繼位只幾年就被親信的車伕砍了腦袋。
然而誰能料到,田恆的師父,同此事還有牽連。那可是弒君的大罪啊!難怪田恆如此熟悉宮廷的險惡,有這樣一位恩師,他知道的只會比旁人更多。
楚子苓張了張嘴,突然道:“他教你,必是傾盡全力。他應當也從未怪過你。”
她當然能聽出了田恆語氣中的哀痛和自責,也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位老師對於田恆的意義。可是那人教他,必然是盡心且滿足的,若非如此,又豈能教出這樣一位允文允武的灑脫君子?
明明剛剛受過傷,被人劫殺,生死一線,可是她目中全是關切和緊張,沒有半分保留。田恆心頭一緊,似被人狠狠攥住。是啊,恩師從未怪他。哪怕是他把獵虎之事傳揚出去,引來了敵人;是他信了那“策略”,轉道包抄,卻沒想恩師只為救他,獨自引開了強敵;是他去的遲了,未能施救,只來得及見恩師最後一面……
然而恩師沒有怪他,反倒說這是弒君的苦果,無需他填上一生尋仇。遵循恩師的遺願,他離開了齊國,四處漂泊,尋到了真心想要保護的人。然而現在,那人又動了手,要害他懷中珍寶!
他怎能容忍!
一把攥住了那箭頭,田恆寒聲道:“我必會尋到的他!”
新仇舊恨,總該有個結果了。
看著田恆眸中戾氣,楚子苓心頭突然痛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這仇恨的味道。哪怕是為了田恆,也要尋到那藏在陰影裡的毒蛇才行!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畢竟借了晏府僕從; 田恆又去尋了晏弱; 與其密議一番; 這才同趕來的家丁一起,護著楚子苓回返。
剛回田府; 田湣就招了田恆過去,遇襲調兵這等大事,當然瞞不過他。深知父親的德行; 田恆並未直說歹人是衝著子苓來的; 只說有人慾對田氏不利。聞言田湣極是緊張,非但給自己和兩個兒子添了隨從護衛,還私下聯絡親近的大夫上卿; 想要找出隱藏的敵手。
這自然正中田恆下懷,不過比起旁人; 他更信賴自己的手腕,因而這些日除混跡朝堂; 在工坊滯留的時間也長了不少。楚子苓則被安頓在家中; 好好養傷。
“大巫; 君子吩咐; 不可操勞。”剛準備翻撿一下藥材; 身邊婢子就顫巍巍上來勸道。
楚子苓看了她一眼; 倒是沒有堅持。這婢子也是伺候久了的,平日就十分畏懼田恆; 如今他在院中下了嚴令; 貼身服侍的哪個敢怠慢?
只是這麼養下去; 骨頭都要鏽掉了。
這次手指受傷,楚子苓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不是她堅定拒絕,怕是田恆真要找人喂她吃飯。不論想做什麼,身邊都圍著三四個人伺候,別說碰水了,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不過也算因禍得福。這次年尾的大祭,不論是宮內的還是田府的,她都沒有參加,倒是少了許多麻煩。等傷口恢復了,還要儘快去宮中打探一下訊息,看看行刺之人,究竟是哪路人馬。
想起當日,楚子苓心底就是一痛。田恆不是個會把傷口展露給人看的男人,能說出口,怕只是冰山一角。然而長久的相處,還是讓她察覺到了隱在水面之下的東西。田恆曾說過“揹負了旁人的性命,總該活的更真切些。”
當年,他是不是也因恩師捨命相救,才活了下來?而遵守恩師的遺言,流浪四方,是否才是他的本心所在?楚子苓其實是知道的,田恆從不喜歡宮廷朝堂,爾虞我詐,既沒有心思繼承家業,也沒有興趣輔佐君王。功名利祿,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也許那個滿面虯髯,自稱“某”的大漢,才是他真正放鬆且隨性的模樣。
而為了自己,他回到了這個不願回來的家,成為了他從不想成為的卿士,也許還要捲入另一場事關君位的血腥爭鬥。他做遍了自己不願做的,只為一處能夠讓她安穩度日的邑田。
這不是田恆真正想要的,也許,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報了那些仇,田恆、以及她自己,他們是否能選另一種更符合本心的活法?
心頭又是悸動,又是忐忑,楚子苓不知自己所想的是否正確,卻控制不住總是去想。正在此刻,一個匆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