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宴會的院子裡去,就越發聽到人群的吵鬧和議論。
我忽然心慌,就加緊腳步往院子裡跑,繞過高高的牆和樹——
燈火通明的院子裡,我看到無數的人,他們手裡握著刀劍,全部衝向最上座的地方。
那個位置,只坐著兩個人,周伯伯,和決戰。
我怔怔地站在遠處,手腳冰涼,一瞬間,彷彿天地間陡然冷了。
“你禍害江湖危害武林多年,今日,老朽便同眾武林同道一起,為江湖上慘死你手中的弟兄報仇!為顧家三百人命和我顧賢弟報仇!”
這是周伯伯的聲音。
周家設了局,把決戰引到這裡。
我記起那些血。
我記得那些倒下的人。
我記得決戰對我說:你在大漠裡受傷的時候,我發誓不再殺人。
他保護我的時候,從來都是寸步不離的。從來都是,可是,我卻扔下他跑出去了。
我可能是有些眩暈,天地間的一切都在旋轉,只記得要走到決戰身邊。
不管今夜如何,他是受傷,還是死。
我都要與他一起。一起。
武林中人最清楚決戰的武功,此時雖然已經圍住他,可沒有人敢第一個出招——那等同於找死。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決戰,沒有誰注意到暗處的我。
我就是在萬籟俱靜的對峙裡,猛地撲到決戰身邊,他甚至還來不及反應,我已經把他腰間的劍拔出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是我父親的劍。
周伯父就在一旁,他看到我,喊了一聲:“青衣孩兒,你這是如何?”
我根本不去看決戰的神色,只是站到他面前,把他擋住,對著周伯父問:“你要為我父親報仇嗎?”
“那是自然!”周伯父有些緊張地望著我手裡的劍,“青衣,你身後的人是害死顧家三百人命和你爹爹的兇手,你快快讓開,休得糊塗!”
“不是,”我搖頭,“他不是兇手。我爹爹在世時,決戰殺人是受爹爹命令。顧家覆亡,爹爹慘死,他不是兇手。”
“你是被他迷住了心智!你與他情投意合,也不能如此氣宗滅族忘了殺父之仇!快讓開!”周伯父厲聲道。
我僅僅握著劍:“你若殺他,我便在周家自盡——周顧兩家百年交好,我乃顧家唯一血脈,此時若你將我逼死,將來到了地下,你可不要見你的顧賢弟!”
“今日是為武林除害!為了天下安寧,你可不要怪周伯伯罔顧你的性命!”
我冷笑一聲,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如果我今日死在周家,周誓中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周伯伯聽到我提周誓中,頓時怔住。
“你大可以問問他,你逼死我,看周誓中會不會同意!”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利用周誓中。
也不知道是人群中的哪一個喊:“武林同道念你是顧家唯一血脈,願饒你一命,你不要得寸進尺!”
周圍的人頓時跟著喊。
我知道,周伯伯才是控制著大局的人,這是周家的地盤,只有他不動手,別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夠了。”
我身後的決戰忽然開口。
我的手腕忽然被他捏住,只是一痛,那把劍已經脫了我的手,回頭看時,決戰一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提著劍,沒有看我,只對周伯伯說:“既然是要殺我,請您下令,不準任何人傷顧青衣絲毫。”
周伯伯馬上對著人群喊:“眾武林同道聽令!不管如何混戰,不準傷害顧青衣分毫!”
他們應道:“是!”
緊接著,決戰將我猛地向前一推,對周伯伯說:“先叫人把她綁到安全處。”
我用盡力氣掙扎,回過頭對決戰喊:“我不!我不!”
父親離世時,他最需要的,是我的信任。可是我沒有,我拋下他,離開了。
我再也不要拋棄他,我再也不要。
決戰一眼都不肯看我,只是握著劍,抬起手,盯著周伯伯:“把她綁起來!”
有人上來,將我抓住,拉著向右側走,我用盡全力掙扎,回著頭大聲喊:“你不準死!”
黑夜火把的紅色光芒裡,我看到他英俊的臉。
世上,只有這一個人,他住在我心裡。
我不能失去他。
我清楚地看到那邊的人慢慢向著決戰靠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