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周媽媽打完電話回來,說爸爸一定要讓我到他那兒去住。徐伯伯笑了笑,說:“也好,不去體學是睡不著覺的。”我點點頭,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離開了徐伯伯。
當天晚上,我見到爸爸。父子倆談得很晚很晚。聽爸爸說,他一到北京,徐伯伯就打聽到他住的地方,把他接到家裡,燉了兩隻肥油油的老母雞,讓他飽飽地吃了一頓。在飯桌上,徐伯伯給大兒子文伯下了道“命令”,讓文伯每個星期六告訴廚師做好吃的,接爸爸“打牙祭”。那天,徐伯伯還和爸爸談了很長時間的話,讓爸爸用“兩分法”看待自己,既要肯定成績,又要總結工作中的經驗教訓。對群眾運動中的各種意見,要採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徐伯伯對爸爸說:“說你是‘三反分子’,我不同意!我們是窮苦人出身,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跟黨走了幾十年,現在怎麼會去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呢?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紅的說不白,白的也說不紅。要相信黨,相信群眾,會給我們做出正確的結論的。”徐伯伯的話,對爸爸是極大的安慰和鼓勵。爸爸還告訴我,要我到北京,也是徐伯伯出於對爸爸的關心而決定的。當時,爸爸雖想找個孩子來和他作伴,但考慮到長時間沒有回家,不清楚裡的情況,因此有些顧慮,害怕連累我們,不敢和我們聯絡。徐伯伯對爸爸說:“你就不用管了,我們想辦法聯絡……”臨睡之前,我問爸爸:“和我們來往,徐伯伯不怕‘沾邊’?”爸爸說:“徐海東可不是那種人!”
嚴冬過去了,春天來了,爸爸和我成了徐伯伯家的常客。每逢星期六,周媽媽和文伯哥早早就打來電話提醒我們:“今天是星期六,沒忘記吧……”。“明鳴,今天星期六啦,你們下午一起床就來,一定要來,不然,你徐伯伯又要發脾氣啦!”爸爸和我每次到徐伯伯家,都象回到自己的家,無拘無束,溫暖舒適。徐伯伯不是和爸爸談談話,就是讓爸爸閱讀一些檔案,瞭解瞭解外界的情況。每次吃飯,徐伯伯是一定要穿好衣服,讓人把他抬到飯廳,陪爸爸一起吃飯。看到我們吃得香,吃得多,他就滿意了。飯桌上雖然沒有山珍海味,但具有大別山風味的瓦罐雞湯、紅間豬蹄、夾幹扣肉……卻都是徐伯伯特意叫周媽媽準備的。
在那個人人自危、人人都害怕“沾邊”的荒唐年月,不光爸爸是徐伯伯家的常客,許多無辜遭受林彪、江青一夥誣陷迫害的老幹部,也是徐伯伯家的常客。
當然,到徐伯伯家的客人,也有受冷遇、碰一鼻子灰、很快離去的。記得三月的一個星期六下午,爸爸和我剛到徐伯伯家,突然,在北京開什麼會的王效禹打電話來,說他的老婆要來“看望”徐伯伯。爸爸聽說這位“革命領導幹部”的“夫人”要來,便想告辭回去。徐伯伯堅決不讓爸爸走,他命令式地對爸爸說:“飯準備好了,你走什麼?你不會拿幾份檔案,到東屏房裡去看!”爸爸“藏”好後,王效禹的老婆來了,但坐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晚飯時,徐伯伯說:“我最恨那些投機取巧、出賣靈魂的傢伙,對這些人千萬小心。王效禹叫他老婆來,你曉得他安的什麼心?”我心裡想:“怪不得王效禹的老婆來去匆匆,原來是徐伯伯懶得理她!”
七月下旬,武漢“七。二○事件”發生後,林彪、江青、康生一夥掀起了一股反軍亂軍、“揪軍內一小撮”的惡浪。當時中央文革成員、代理中央辦公廳主任的戚本禹,秘密指使北京航空學院的造反派衝擊中直招待所,把爸爸抓走,爾後又抄了徐伯伯的家,並對徐伯伯進行野蠻的圍攻和惡毒的誹謗,妄圖把徐伯伯打成“勾結黨內走資派”、發動“反革命暴亂”的“黑後臺”。我聽說徐伯伯家被抄,以為這是因為爸爸受到的牽連,心裡難受極了。當時見不到爸爸,又不敢到徐伯伯家去,只好含著眼淚給周媽媽打了個電話告別,返回了武漢。
從這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可親可敬的徐伯伯了。
後來我才知道,林彪、江青、康生一夥早已把徐伯伯視為他們篡黨奪權的一大障礙。他們對徐伯伯既怕得要死,又恨得要命。“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他們就採取種種卑鄙下流的手法,羅織罪名,一心要把徐伯伯置於死地而後快。一九六九年十月,他們以“戰備”為名,強行把徐伯伯“疏散”到鄭州,進行慘無人道的摧殘迫害。一九七○年三月二十五日,為中國革命建立了卓著功勳的徐伯伯含冤去世。
如今,每當我想起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經歷,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徐伯伯……
海東受迫害的經過 周東屏林彪、“四人幫”為了篡黨奪權,對忠